世间有真乐，除是醉中境。

可能得美酒，一醉不复醒。

陶生久已没，此意竟谁领。

悠悠从羁役，故里限东隅。

风波岂不恶，游子念归涂。

朝随一帆逝，暮逐一马驱。

昔出非好荣，今处非避喧。
中行有前训，恐遂堕一偏。

商于四老人，遗之在西山。

昔我客华屿，古寺分半宅。

穷年无俗调，看山阅朝夕。

如何舍之去，遥遥从兹役。

陶翁种五柳，萧散本天真。
刘生荷一锸，似亦返其淳。

步兵哭涂穷，诗思日以新。

结交数丈夫，有仕有不仕。

静躁固异姿，出处尽忘己。

此志不获同，而我独多耻。

大男逾弱冠，初尝传一经。

小男年十三，玉骨早已成。

亦有两女子，家事幼所更。

我卜山中居，柴门林际开。

湖光并野色，一一入吾怀。

勿言此居好，殆与素心乖。

长蛇惊赴壑，逸骑渴奔泉。

岁月亦如是，吾生复何言。

容鬓久已衰，矧兹忧虑繁。

今晨风日美，吾行欲何之？

平生慕陶公，得似斜川时。

此身已如寄，无为待来兹。

况多载酒人，任意复奚疑。

五十知昨非，伯玉有遗风。

而我岂谓然，野蓬生麻中。

年来更世患，颇悟穷与通。

老我爱穷居，蒿蓬荒绕宅。

与世罕所同，车马绝来迹。

寓形天壤内，几人年满百。

靡靡岁云晏，此已非吾时。

浮居执荡志，逝将与世辞。

破屋交悲风，得处正在兹。

我如北塞驹，困此东南道。

有力不获骋，长鸣至于老。

苒苒阴阳移，万物递荣槁。

三春布阳德，万物发华滋。

凌霄直微类，近亦附乔枝。

低迷众无睹，高出乃见奇。

纷纭世中事，梦幻无乃是。

方梦境谓真，既觉境随毁。

岂惟世事然，我身亦复尔。

一鸟乘风起，逍遥天畔飞。

一鸟堕泥涂，噭噭鸣声悲。

升沉亦何常，时去两无依。

好鸟不鸣旦，好水不出山。

入冥而止坎，古亦有遗言。

所以彭泽翁，折腰愧当年。

故国日已久，朝暮但神游。

谁谓相去远，夙昔隘九州。

此计一云失，坐见岁月流。

天运相寻绎，世道亦如兹。

王孙泣路旁，宁似开元时。

所以古达人，是心无磷缁。

圭玷犹足磨，甑堕不可完。

素行有一失，诚负头上冠。

孔门诸弟子，贤者是曾颜。

我昔年少时，高视隘八荒。

惟思涉险道，谁能戒垂堂。

南辕与北轨，所历何杳茫。

白日忽已晚，流光薄西隅。

老人闭关坐，惨惨意不舒。

日月我户牖，天地吾室庐。

抚剑从羁役，岁月已一终。

借问所经行，非夷亦非戎。

中遭世运否，言依盖世雄。

皎皎云间月，濯濯风中柳。

一时固云好，相看不坚久。

我昔途路中，谈笑得石友。

平生不解醉，来饮辄颓然。

近赖好事人，置我嵇阮间。

一酌忧尽忘，数斟思已仙。

朝耕谷口田，暮采陌上桑。

岁晚望有收，嗟哉成秕糠。

白头去逐食，所谋惟稻粱。

东汉有两士，幼安与程喜。

爰得交友心，知音乃余事。

伯牙绝其弦，岂亦会斯意。

我无猛烈心，出处每犹豫。

或同燕雀栖，或逐枭鸾翥。

向焉固非就，今者孰为去。

羲驭不肯迟，荣悴讵可量。

举头望穹昊，日月已宿房。

陨霜凋众类，惨惨未渠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