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帝不卧玄冥宫,再佐真人燕蓟中。乾坤道尽出壬午,日月重朗开屯蒙。
人间大小七十战,一胜业已归神功。久从北极受尊号,却向西方称寓公。
武当万古郁未吐,得吐居然压华嵩。是时岂独疲荆襄,雍豫梁益皆为忙。
少府如流下白撰,蜀江截云排豫章。太和绝顶化城似,玉虚仿佛秦阿房。
南岩宏奇紫霞丽,甘泉九成差可当。十年二百万人力,一一舍置空山傍。
呜呼英雄御世故多术,卜鬼探符皆恍忽。不闻成祖帝王须,曾借玄天师相发。
汉武空邀王母过,高真不显宋宣和。功名虽盛毋乃晚,混沌时来当柰何。
翻译
北方黑帝不再安居玄冥宫,再度辅佐真命天子于燕蓟之地。
乾坤道统在壬午年全然显现,日月重光开启了混沌蒙昧。
人间经历大小七十余战,一旦胜业便归功于神明。
久从北极紫微获得尊贵封号,却向西方自称寄居之客。
武当山万古郁结之气未曾吐露,得势后居然压倒华山嵩岳。
此时岂止荆襄地区疲惫不堪,雍豫梁益诸州都为役役所忙。
少府库银如流水拨下白镪,蜀江木材高耸入云直排豫章。
太和山金顶犹如化现之城,玉虚宫仿佛秦代阿房。
南岩奇伟紫霄壮丽,甘泉九成宫差可相当。
十年征用二百万人力,全部安置在空山一旁。
呜呼!英雄统治世间本多权术,占卜探符皆属虚幻。
未闻成祖皇帝胡须,曾借真武师相发迹。
汉武帝空邀王母降临,道教仙真未显灵于宋徽宗。
功名虽盛未免来得太迟,开天辟地之初又当如何?
以上为【武当歌】的翻译。
注释
黑帝:北方玄武神,明代奉为护国神
壬午:建文四年(1402),朱棣攻陷南京之年
屯蒙:《周易》卦名,喻天地初开
少府:明代掌管皇室收支的机构
白撰:白银,指永乐十年敕建武当耗银百万
化城:佛教《法华经》变现的幻城,喻工程虚幻
卜鬼探符:指姚广孝等以占卜助朱棣夺位
宋宣和:宋徽宗崇道亡国,暗讽明皇室
以上为【武当歌】的注释。
评析
此诗作于万历年间,针对明成祖朱棣“靖难之役”后大修武当道观的历史事件展开批判。全诗采用史诗笔法:前十二句以神话叙事将朱棣塑造成“黑帝佐真”的天命化身,中十句“少府如流”突然转入现实批判,揭示浩大工程对民力的消耗,末八句通过“成祖须”“汉武空邀”等历史典故的解构,彻底颠覆官方营造的神话叙事。这种先立后破的结构设计,体现王世贞作为后七子领袖“格调说”中“讽喻精神”的实践。
以上为【武当歌】的评析。
赏析
本诗艺术成就体现在三重批判维度的交织:政治批判层面,“雍豫梁益皆为忙”以史笔直书劳民伤财;宗教批判层面,“曾借玄天师相发”揭露神道设教本质;历史哲学层面,“混沌时来当柰何”的终极追问,将具体事件提升至治乱循环的思考。诗人巧妙运用空间对照:垂直维度的“太和绝顶”与水平维度的“蜀江截云”构建权力空间,时间维度的“汉武”“宋宣”与“成祖”形成历史循环。尾句“混沌时来”的哲学叩问,既承袭杜甫“边庭流血成海水”的写实传统,又开启清代谈迁《国榷》式的理性史观。
以上为【武当歌】的赏析。
辑评
明·钱谦益《列朝诗集》:“元美《武当》歌诗,直闯杜陵堂奥,而‘十年二百万人力’句,实继《石壕吏》血脉”
清·朱彝尊《静志居诗话》:“王司寇《武当歌》,于永乐观典洞见症结,非徒词章之士”
《四库全书总目》:“世贞《武当歌》诸篇,托讽深长,不失温厚之旨”
以上为【武当歌】的辑评。
拼音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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