裘轻马复肥，白日自光显。

儿童口啧啧，道傍谁不羡。

岂意到山来，山老如未见。

山境只如此，一一皆可悦。

有石无不松，有松无不雪。

日夕众烟空，微钟上初月。

山中积阴雾，人物逊浑蒙。

日光渐赫然，豁见天地通。

丘陵突兀出，了别杉与松。

山行无远近，信步入幽杳。

老熊拘枯枝，向人立且跳。

因思人世间，此物应不少。

真味在淡薄，高韵足幽情。

一啜洗心胃，再啜澄神明。

持瓯倚乔松，忽然生远情。

久病长宜静，山中静有馀。

况当深夜后，积雪在庭除。

风枝寂不鸣，四壁虫晏如。

有山岂无石，人自厌嵯峨。

有水能不流，人自厌风波。

所见亦由人，山水本无他。

乌啼不为人，声声催速老。

雪飞不为人，点点伤怀抱。

总予自心伤，遇物无一好。

北风吹不歇，梦中道路寒。

故里逢父老，凛冽多惨颜。

五岭炎蒸地，腊月常衣单。

我头久已白，我齿久已坠。

我耳近复聋，我目近复瞆。

我腹不耐餐，况复寒伤肺。

卓哉子之师，见予心罔二。

一笑割平生，萧然释重累。

命汝从予游，衣履常不匮。

黄熟可怜香，厥产在吾里。

土人呼马牙，血结色微紫。

其次即乌云，其次即马尾。

昔有学道人，语我护生理。

未饥必先食，未饱必先止。

自从乞食来，往往饱欲死。

所闻未必虚，我心不可存。

所闻未必实，我心安可存。

天道无一至，人事有同还。

良切斯民忧，岂曰邀世福。

调达佛之仇，车匿佛之仆。

见身各自殊，宁必恋空谷。

我往匡庐日，君乘江上涛。

金轮雾欲散，巫山云尚帱。

行藏从此异，贡水忽相遭。

联袂登飞云，婆娑云顶树。

夜半雨淋漓，倏忽千愁聚。

激发多微言，感君药石句。

八十已有馀，九十颇不足。

曰生隆庆间，少小薄鱼肉。

其时边境宁，其时边谷熟。

安居金塔寺，高吟金塔篇。

主人情缱绻，老病意留连。

今冬又且过，不敢拟来年。

人尽称金塔，塔亦有虚名。

以此得实祸，残毁无完形。

吁嗟复吁嗟，三匝涕泪零。

掘地得塔铃，摇之音寂然。

细想隆平日，众铃竞高悬。

但借微风力，声响远近传。

十月草木尽，孤松风萧萧。

托根大壑中，争期干云霄。

罗岳鲜旧干，钟山恣狂烧。

八月摘山梨，九月摘山菊。

菊芳可代飧，梨酸可克腹。

软枣紫葡萄，牵蔓亦簇簇。

六月到七月，田中瓜已熟。

或如团白雪，或如削青玉。

白者既纯酣，青者更芳馥。

四月五月间，畦蔬摘有馀。

口腹亦何厌，贪得无贤愚。

言采岸边菌，兼采水中蒲。

亦是前朝寺，寺毁空浮图。

嵯峨插霄汉，寂寞守山隅。

老僧见再拜，持斧斫枯株。

居山不在高，但自远城市。

城市非江河，日日波涛起。

前年驻跸峰，去年文殊寺。

到处名且过，由来无定止。

渴不过一瓢，饥不过箪食。

忆昔度庾岭，四人惟汝存。

况我被逐后，相访独殷殷。

乡邑久已破，眼中无别亲。

收拾旧布囊，新诗叠重重。

临行不敢泣，各自惨心容。

河冻不能俟，言寄海舶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