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说老残听见店小二来告,说曹州府有差人来寻,心中甚为诧异:“难道玉贤竟拿我当强盗待吗?”及至步回店里,见有一个差人,赶上前来请了一个安,手中提了一个包袱,提着放在旁边椅子上,向怀内取出一封信来,双手呈上,口中说道:“申大老爷请铁老爷安!”老残接过信来一看,原来是申东造回寓,店家将狐裘送上,东造甚为难过,继思狐裘所以不肯受,必因与行色不符,因在估衣铺内选了一身羊皮袍子马褂,专差送来,并写明如再不收,便是绝人太甚了。
老残看罢,笑了一笑,就向那差人说:“你是府里的差吗?”差人回说:“是曹州府城武县里的壮班。
”老残遂明白,方才店小二是漏吊下三字了。
话说老残与申东造议论玉贤正为有才,亟于做官,所以丧天害理,至于如此,彼此叹息一会。
东造道:“正是。
我昨日说有要事与先生密商,就是为此。
话说店伙说到将他妹夫扯去站了站笼,布匹交金四完案。
老残便道:“这事我已明白,自然是捕快做的圈套,你们掌柜的自然应该替他收尸去的。
但是,他一个老实人,为什么人要这么害他呢,你掌柜的就没有打听打听吗?”
店伙道:“这事,一被拿,我们就知道了,都是为他嘴快惹下来的乱子。
话说老董说到此处,老残问道:“那不成就把这人家爷儿三个都站死了吗?”老董道:“可不是呢!那吴举人到府衙门请见的时候,他女儿——于学礼的媳妇——也跟到衙门口,借了延生堂的药铺里坐下,打听消息。
听说府里大人不见他父亲,已到衙门里头求师爷去了,吴氏便知事体不好,立刻叫人把三班头儿请来。
“那头儿姓陈,名仁美,是曹州府著名的能吏。
话说老残从抚署出来,即将轿子辞去,步行在街上游玩了一会儿,又在古玩店里盘桓些时。
傍晚回到店里,店里掌柜的连忙跑进屋来说声“恭喜”,老残茫然不知道是何事。
掌柜的道:“我适才听说院上高大老爷亲自来请你老,说是抚台要想见你老,因此一路进衙门的。
话说众人以为天时尚早,王小玉必还要唱一段,不知只是他妹子出来敷衍几句就收场了,当时一哄而散。
老残到了次日,想起一千两银子放在寓中,总不放心。
即到院前大街上找了一家汇票庄,叫个日升昌字号,汇了八百两寄回江南涂州老家里去,自己却留了一百多两银子。
话说老残在渔船上被众人砸得沉下海去,自知万无生理,只好闭着眼睛,听他怎样。
觉得身体如落叶一般,飘飘荡荡,顷刻工夫沉了底了。
只听耳边有人叫道:“先生,起来罢!先生,起来罢!天已黑了,饭厅上饭已摆好多时了。
话说山东登州府东门外有一座大山,名叫蓬莱山。
山上有个阁子,名叫蓬莱阁。
这阁造得画栋飞云,珠帘卷雨,十分壮丽。
婴儿堕地,其泣也呱呱;及其老死,家人环绕,其哭也号陶。
然则哭泣也者,固人之所以成始成终也。
其间人品之高下,以其哭泣之多寡为衡。
不及山人王友石,一邱送老便成村。
此景在山常梦见,却输归客独凭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