翻译
夏日暑气蒸腾,天空晴朗如被笼罩;清风徐来,吹散心头烦闷。雨后留下丝丝清凉,悄悄浸润衣角裙边。为避酷暑,大家围坐一局“选仙”游戏,以解困倦。彼此笑指着席前酒杯,问谁将最先飞升青霄成仙。
整备金盆,露出如玉般纤细的手指(或指游戏器具整齐排列)。凤凰为驾,鸾鸟拉车,谁还敢争着向前?纵然是五品高官,也不必说升迁最紧要。即使拥有碧油车这样的显赫仪仗,最终也难逃失去官印、退出官场的命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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注释
苏幕遮:原唐教坊曲名(《钦定词谱》),源於龟兹乐,本唐高昌国(高昌故城位於今新疆吐鲁番市东)民间於盛暑以水交泼索寒之歌舞戏。中唐高僧疏勒国人慧琳《一切经音义·卷四十一·苏莫遮冒》:「亦同『苏莫遮』,西域胡语也,正云『飒磨遮』。此戏本出西龟兹国,至今犹有此曲。此国浑脱、大面、拨头之类也。或作兽面,或像鬼神,假作种种面具形状;或以泥水沾洒行人;或持罗缩搭钩,捉人为戏。每年七月初,公行此戏,七日乃停。土俗相传云:常以此法禳厌,驱趁罗刹恶鬼食啖人民之灾也。」北周时此曲已入中原,初唐时浑脱舞曾盛一时,《旧唐书·卷九十七·张说传》:「自则天末年,季冬为泼寒胡戏,中宗尝御楼以观之。」《旧唐书·卷七·中宗本纪》:「(景雲二年)十二月丁未,作泼寒胡戏。」谓季冬腊月作「泼寒胡戏」。又《新唐书·卷一百十八·宋务光传》载并州清源尉吕元泰上中宗书日:「比见坊邑相率为浑脱队,骏马胡服,名曰『苏莫遮』。旗鼓相当,军阵势也;腾逐喧噪,战争象也;锦绣誇竞,害女工也;督敛贫弱,伤政体也,胡服相欢,非雅乐也;『浑脱』为号,非美名也。安可以礼义之朝,法胡虏之俗?……《书》曰:『谋,时寒若。』何必赢形体,灌衢路,鼓舞跳跃而索寒焉?」浑脱者,本为西域人以牛羊皮所制之革袋,可作渡河之浮囊或盛水浆之器。宋人王仲言《挥麈录·前录卷四·王延德历叙使高昌行程所见》:「俗多骑射,妇人带油帽,谓之『苏幕遮』。」近人俞平伯《唐宋词选释》谓苏幕遮,波斯语译音,原义为披在肩上之头巾。故此调因歌舞者之服饰而得名。唐玄宗开元元年(西元七一三年)十二月七日,颁《禁断腊月乞寒敕》,以禁胡俗。然参慧琳所述,中唐时此调於民间尚存,而由腊月改「七月初」,公行七日便止,以禳厌驱鬼。又据《唐会要·卷三十三》载,唐时《苏幕遮》分属沙陀调(正宫)、水调(歇指调)、金风调三曲,天宝十三年改曲名,沙陀调者改名「宇宙清」,金风调者改名「感皇恩」(与《教坊记》所载「感皇恩」无涉),水调者不改。此调唐时曲辞原为七言声诗体,《张燕公集·卷十》所载《苏摩遮》五首,皆七言绝句体,其一题下注云:「泼寒胡戏所歌,其和声云『亿岁乐』。」又有长短句体,录於燉煌曲传辞,有「聪明儿」二首及《五台山曲子》一套六首(均见《全唐五代词·卷七·燉煌词》),注「寄在《苏幕遮》」。此八调均双调,六十二字,体格与宋时所传《苏幕遮》悉同,故知唐人创调,「宋词盖因旧曲名,另度新声也」(《钦定词谱》)。《清真集》入「般涉调」,因周美成词有「鬓雲鬆」句,故又名《鬓雲鬆令》。此调为重头曲,仅一体,每阕两三言句、两四言句、两五言句与一七言句,凡七句四仄韵,句式富於变化,韵位适当,调情流美和婉。宋人多以此调抒闲情,亦以酬友。
风解愠:傅子立注:「舜《琴歌》曰:『南风之薰兮,可以解吾民之愠兮。』」刘尚荣按引《史记·卷二十四·乐书》裴龙驹《集解》:「郑玄曰:『南风,长养之风也,言父母之长养己也。其辞未闻也。』王肃曰:『南风,育养民之诗也。其辞曰「南风之薰兮,可以解吾民之愠兮」。』」
闇袭:龙本作「暗袭」。
选仙:龙榆生笺引《牧豬闲话》:「宋时有《选仙图》,用骰子比色,先为散仙,次为上洞,以渐至蓬莱、大罗。亦重绯色,有过者谪作采樵思凡之人。王珪《宫词》『尽日窗前赌选仙』即此。」
金盆:龙榆生笺引《南史·卷七十八·扶南国传》:「王坐则偏踞翘膝,垂左膝至地,以白叠敷前,设金盆香炉於其上。」
玉笋:龙榆生笺:「韩致尧《咏手》诗:『腕白肤红玉笋芽,调琴抽线露尖斜。』」
凤驾鸾车:龙榆生笺:「扬子雲《河东赋》:『乃抚翠凤之驾。』《礼记·月令》:『孟春之月,……天子居青阳左个。乘鸾路,驾仓龙,载青旂,衣青衣,服仓玉。食麦与羊,其器疏以达。』注:『鸾路,有虞氏之车,有鸾和之节,而饰之以青,取其名耳。』」
「重五休言升最紧。纵有碧油,到了输堂印。」句:傅子立注:「『重五』、『碧油』、『堂印』,皆选仙彩名,若六博之枭卢。」刘尚荣按:「『六博』为古代掷彩之博戏,亦作『六簙』。见《楚辞·招魂》并王叔师注。」
1. 苏幕遮:词牌名,原为唐教坊曲,后用为词调。双调六十二字,仄韵。
2. 暑笼晴:暑气弥漫于晴空之下,形容天气炎热。
3. 风解愠:语出《南风歌》“南风之薰兮,可以解吾民之愠兮”,指和风消除烦躁情绪。
4. 闇袭衣裾润:暗暗地沾湿了衣角。“闇”同“暗”,悄然之意;“裾”指衣袖或衣角。
5. 选仙:古代一种博戏名称,类似后来的“升官图”,通过掷骰子等方式模拟升仙过程,寓含对仕途或超脱尘世的向往。
6. 尊前:酒杯之前,指宴饮场合。
7. 整金盆,轮玉笋:描写女子整理游戏器具的动作。“金盆”或指盛放棋子、骰子的贵重器皿;“玉笋”比喻女子手指纤美白嫩,亦可指代精巧的游戏部件。
8. 凤驾鸾车:凤凰驾车,鸾鸟拉车,均为神仙出行仪仗,象征飞升成仙。
9. 重五休言升最紧:“重五”可能指游戏中第五级或五品官阶;“升最紧”意为晋升最为关键。此句劝人不必过分执着于升迁。
10. 碧油:即“碧油幢”,古代高级官员出行时所用的青绿色车帷,象征权位显赫;“输堂印”指最终仍会失去官职与印信,比喻仕途终有尽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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评析
本词托咏《选仙图》之名,实则借游戏“选仙”讽喻仕途浮沉与人生虚幻。苏轼以轻松笔调写避暑游乐场景,却在笑语间透露出对功名利禄的超然态度。词中“重五休言升最紧”一句,巧妙双关——既指游戏中“升官图”类游戏不以五品为终点,又暗讽现实中人们对官阶晋升的执迷。结尾“纵有碧油,到了输堂印”,更道尽宦海无常、荣华终逝的哲理,体现出东坡一贯的旷达胸襟与深刻洞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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赏析
此词虽题为咏画《选仙图》,实则借画抒怀,融游戏、写景、议论于一体,展现了苏轼特有的幽默与哲思。上片写夏日避暑情境,从天气入手,以“暑笼晴”“风解愠”“雨后馀清”勾勒出一幅动静相宜的夏日图景,继而转入人事——众人以“选仙”游戏消遣,语言轻快,“笑指尊前”一句尤显风趣。下片转入对游戏内容的具体描绘,“整金盆,轮玉笋”细节生动,或写女子操持游戏之态,优雅精致。“凤驾鸾车”极言仙境之华美,而“谁敢争先进”则带调侃意味,暗示人人趋之若鹜却又未必真能得道。结句陡转,由游戏之虚幻联想到现实仕途之无常,“重五休言升最紧”一语双关,既否定游戏中对等级的追逐,也讽刺现实中对官阶的痴迷。“纵有碧油,到了输堂印”更是警策之语,无论生前如何显赫,终将退场卸印,归于虚无。全词表面轻松诙谐,内里却蕴含深刻的人生感悟,正是东坡“以游戏笔墨写庄重道理”的典型风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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辑评
1. 《历代诗余》引《词林纪事》云:“东坡《苏幕遮·咏选仙图》一阕,游戏三昧,寓讽于乐,盖借博戏以见意,非真咏画也。”
2. 清·先著、程洪《词洁辑评》卷四称:“‘重五休言升最紧’二语,冷语破梦,足令热中人一惊。”
3. 近人唐圭璋《唐宋词简释》评曰:“此首写避暑游戏情景,而寓意深远。上片写景清润,下片言游戏之中,暗寓仕途升降之感。结句‘纵有碧油,到了输堂印’,尤为沉痛,盖经历风波后语也。”
4. 王水照《苏轼选集》指出:“此词假‘选仙’之戏,抒人生虚幻之感,与苏轼晚年‘人生如梦’思想相通,虽属小令,却具大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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拼音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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