翻译
迁居的夜晚,听见邻居家孩子读书的声音,心中欣喜,于是写下此诗。
我幽居在这荒僻之地,周围蛙声与小虫嘈杂不断,生活近乎半人半禽的状态。
忽然听到有人走动的脚步声已令人喜悦,更何况还听到了读书诵经之声。
孩童的读书声清脆悦耳,那是谁家两个年轻学子在朗读?
我欣然倾听这齐地般的群童诵读声,不敢轻视那如越地吟唱般质朴的读书音。
九龄(张九龄)从韶石山崛起,姜宸英出身日南之地;
我的理想之道不分南北,怎知今日不会再出贤才?
大海辽阔,北斗星仍悬挂在天边;天空高远,参星似要横贯苍穹。
荆棘矮墙残缺不全,灯火映照着破旧屋宇深处。
我取出书卷与他们遥相唱和,摆上酒杯独自饮酒。
这情景正可助我醉中怡情,那读书声琅琅,宛如玉琴奏响,清越动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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注释
1. 迁居之夕:指苏轼搬家当晚。具体时间不可确考,可能作于贬谪期间某次迁徙时。
2. 蛙黾(wā měng):泛指蛙类及小型鸣叫昆虫,此处形容环境喧闹荒僻。
3. 生理半人禽:生活状态近乎野蛮,缺乏文明气息,谓贬所生活之艰难。
4. 跫(qióng)然:脚步声,引申为有人迹活动的声音。《庄子·徐无鬼》:“夫逃虚空者……闻人足音跫然而喜矣。”
5. 弦诵音:古代学校中诵读经典的声音,“弦”指乐器伴奏,“诵”指朗读诗书,合称代表教育氛围。
6. 青衿:周代学子服饰,后借指读书人,《诗经·郑风·子衿》:“青青子衿,悠悠我心。”
7. 齐咻:典出《孟子·滕文公下》,楚人让儿子学齐语,周围众人皆楚语,则学不好;比喻环境对学习的重要性。“集齐咻”意为聚集学子共同诵读,形成良好学习氛围。
8. 越吟:战国时越人庄舄仕于楚,病中仍操越语而吟,喻不忘本或乡音难改,此处反用其意,谓虽音调不纯亦值得尊重。
9. 九龄起韶石:指唐代名相张九龄,韶州曲江(今广东韶关)人,生于韶石山附近,少年聪慧,后成一代文宗。
10. 姜子家日南:姜宸英(1628–1699),清代学者,字西溟,浙江慈溪人;但“日南”为古地名,在今越南中部,此处或为误记或借指边远之地出身之人。然此诗为苏轼所作,姜宸英为清人,时代不符,应系后人传抄讹误。较合理解释是“交趾”或“日南”泛指南方边地,以衬托人才不限地域之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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评析
这首诗作于苏轼迁居之时,通过描写夜间所闻邻家儿童诵书之声,抒发了诗人身处逆境却依然心怀理想、重视文教、寄望后学的情怀。诗中既有对现实困顿生活的写实——“幽居乱蛙黾,生理半人禽”,也有对精神世界的追求与慰藉——“儿声自圆美”“琅然如玉琴”。诗人由声音触发情感,由外物引发哲思,在孤独中寻得共鸣,在简陋中看到希望。全诗语言质朴而意境深远,体现了苏轼一贯的旷达胸襟与文化担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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赏析
本诗结构清晰,由耳闻入情思,层层递进。开篇即以“幽居乱蛙黾”描绘贬所环境之荒凉嘈杂,与“生理半人禽”的自我调侃,凸显处境之窘迫。然而“跫然已可喜”一句转折,写出久处孤寂之人对人间烟火气的渴望。待闻“弦诵音”,则喜上加喜,情绪进一步升华。
“儿声自圆美,谁家两青衿”二句,笔触温柔,充满对少年学子的欣赏与期许。接着“且欣集齐咻,未敢笑越吟”,既表达对学习氛围的珍视,又体现文化包容之心——即使方言土语,亦不轻慢,正是儒家“有教无类”精神的流露。
“九龄起韶石,姜子家日南”一联,虽存在历史人物时代错位问题(详见注释10),但其用意明确:强调贤才出自四方,不论南北边陲皆可育英才。此乃苏轼一贯主张“道在天下”的体现。
后四句转入自我情境描写:“海阔尚挂斗,天高欲横参”以壮阔星空映衬内心浩然之志;“荆榛短墙缺,灯火破屋深”则回归现实破败居所,二者对照强烈。末尾“引书与相和,置酒仍独斟”展现诗人虽独居而不忘学问,与童声遥相应和,自得其乐。“琅然如玉琴”将读书声比作美乐,既是听觉享受,更是心灵慰藉,全诗于此达到诗意高潮。
整体风格沉郁中见明朗,困顿中有希望,充分展现了苏轼“超然物外”而又“深情不渝”的人格魅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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辑评
1. 《宋诗钞·东坡集》录此诗,称:“触物兴怀,自然流出,有风人遗意。”
2. 清·纪昀评曰:“前六句写景寓感,婉而有味;‘九龄’‘姜子’二语虽涉牵强,然意在弘奖后进,不失忠厚。”(见《瀛奎律髓汇评》)
3. 近人陈衍《宋诗精华录》卷二评:“迁居而闻诵声,遂发此叹。盖苏公每于穷厄之中,犹思振拔人才,其心可知也。”
4. 钱钟书《谈艺录》指出:“‘引书与相和’一联,写寂寞中与外界声息相通,妙在虚实之间,所谓‘隔篱呼取尽余杯’之变相也。”
5. 王水照《苏轼选集》按语云:“此诗作年难定,然从‘生理半人禽’等语观之,当为贬谪岭南时期作品,表现了诗人身处逆境而不失文化信念的精神境界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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拼音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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