翻译
娇美的面容因何事而羞怯如蛾?竟化作一片行云,又返回巫山之阳。
只留下寒夜孤灯、独倚枕畔,明月照空床。
永远记得当初,刚刚相会欢好,便仿若鸾凤成双。
又怎料到,正当春光明媚、桃李盛开之际,却突遭一夜风霜摧残。
纵然有丹青图画,也无声无笑,看了徒然牵动满腹愁肠。
衣襟袖口上,还残留着淡淡的眉黛痕迹,香气也渐渐消散。
自从醉中将你忘却,可酒醒之后却又不禁思量。
终究辜负了你,枕前流下的珠泪,已有万点千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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注释
雨中花慢:词牌名。慢者,「慢曲子」也,唐宋杂曲之体,本指调长拍缓、节奏舒缓之曲。调名本意即以「慢曲子」咏雨中之花。调见《东坡词》。《词潜·卷二十六》:「此调有平韵、仄韵两体。平韵者,始自东坡,仄韵者,始自少游。耆卿平韵词,《乐章集》注『林钟商』。」凡十三格。平韵格九,东坡创调格,双调,九十八字,前阕十一句四平韵,后阕十句四平韵;惟吴子和一格,宋人依此填者颇多。仄韵格四,少游格,前后阕各十句、四仄韵;耆卿平韵格,双调,百字,前后阕各十句、四平韵。按:此调为《雨中花慢》本调,与《望云间调》之别名《雨中花慢》调不同。
题注:傅注本、元延祐本、明吴讷钞本、茅维《苏集》本俱未收本首,唯见《苏长公二妙集》本、《东坡外集》、毛本。调名下,毛本原注:「元刻逸。」《全宋词》本原注:「见汲古阁本《东坡词》。」刘尚荣按:「朱彊村《彊村丛书》本《东坡乐府·凡例》云:『《雨中花慢》之「邃院重帘」、「嫩脸羞蛾」二首,不类坡词,苦无显證。』曹树铭云:『朱氏虽收录毛本此二首,但同时心以为非。推朱氏所谓「不类」,乃因此二首之意境,与东坡之人格不类。铭意旁證不如径从文字意境直寻,此二词断非东坡所作。今并移列误入词。』录以备考。」
羞蛾:龙榆生笺:「刘孝绰《同武陵王看妓》诗:『回羞出曼脸,送态表嚬蛾。』」
行云:龙榆生笺引战国楚·宋玉《高唐赋》:「昔者楚襄王与宋玉游於云梦之臺,望高唐之观。其上独有云气,崒兮直上,忽兮改容,须臾之间,变化无穷。王问玉曰:『此何气也?』玉对曰:『所谓朝云者也。』王曰:『何谓朝云?』玉曰:『昔者先王尝游高唐,怠而昼寝,梦见一妇人,曰:『妾巫山之女也,为高唐之客。闻君游高唐,愿荐枕席。』王因幸之。去而辞曰:『妾在巫山之阳,高丘之阻,旦为朝云,暮为行雨。朝朝暮暮,阳台之下。』旦朝视之如言。故为立庙,号曰「朝云」。』」
巫阳:龙榆生笺:「宋玉《招魂》:『帝告巫阳曰:「有人在下,我欲辅之。魂魄离散,汝筮予之。」』王叔师注:『帝,谓天帝也。女曰巫,阳其名也。人,谓贤人,则屈原也。宋玉上设天意,祐助贞良,故曰:「帝告巫阳,有贤人屈原在于下方,我欲辅成其志,以厉黎民也。」魂者,身之精也。魄者,性之决也。所以经纬五藏,保守形体也。筮,卜问也。蓍曰筮。《尚书》曰:「决之蓍龟。」言天帝哀闵屈原魂魄离散,身将颠沛,故使巫阳筮问求索,得而与之,使反其身也。』」
鸾凰:龙榆生笺:「祢正平《鹦鹉赋》:『配鸾皇而等美,焉比德于众禽。』」
丹青:丹砂和青雘,可作颜料。龙榆生笺:「《周礼·秋官·职金》:『掌凡金玉、锡石、丹青之戒令。受其入征者,辨其物之美恶与其数量,楬而玺之。入其金锡于为兵器之府,入其玉石、丹青于守藏之府,入其要。掌受士之金罚、货罚,入于司兵。』《汉书·司马相如传》:『其土则丹青赭垩。』颜师古注:『张揖曰:「丹,丹沙也。青,青雘(huò)也。赭,赤赭也。垩,白垩也。」苏林曰:「白附,白石英也。」师古曰:「丹沙,今之朱沙也。青雘,今之空青也。赭,今之赤土也。垩,今之白土也。」』杜子美《丹青引》:『丹青不知老将至,富贵于我如浮云。』」「丹青」下按詞律原缺一字。
1. 嫩脸羞蛾:形容女子面容娇美,眉如蚕蛾触须般细长,因羞怯而低垂。
2. 行云:指巫山神女所化的云雨,典出宋玉《高唐赋》,此处借指情人或情事。
3. 巫阳:巫山之南,传说中神女居所,常用于指代男女幽会之地。
4. 皓月空床:明亮的月光照着空荡的床铺,暗示孤独无伴。
5. 乍谐云雨:刚刚经历男女欢合。“云雨”为男女情事的隐喻。
6. 鸾凰:即鸾鸟与凤凰,古代视为祥瑞之鸟,常比喻恩爱夫妻或情侣。
7. 三春桃李:指春天盛开的桃花与李花,象征青春与美好时光。
8. 一夜风霜:比喻突如其来的打击或变故,使美好事物瞬间凋零。
9. 丹青□画:原句可能缺字,“丹青”指绘画,此处指情人的画像。
10. 残黛:残留的眉妆痕迹,古时女子画眉用青黑色颜料,称“黛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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评析
《雨中花慢·嫩脸羞蛾因甚》是苏东坡为其第三位夫人王朝云所作悼亡词。宋哲宗绍圣三年(西元一〇九六年)初秋,朝云病逝后,东坡於悲痛之中所作。
此词以深情婉转的笔调,抒写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悲剧。上片追忆昔日欢爱之浓烈,下片转入现实之孤寂与悔恨,情感跌宕起伏,极具感染力。词中借用“行云”“巫阳”“鸾凰”等典故,营造出梦幻般的爱情意境,而“三春桃李,一夜风霜”则形成强烈反差,喻示美好感情的猝然破灭。全词语言清丽,意象凄美,心理刻画细腻,展现了苏轼在婉约词创作上的深厚功力,亦反映出其情感世界的丰富与复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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赏析
本词属典型的婉约风格,虽出自豪放派代表苏轼之手,却展现出其情感细腻、笔致柔婉的一面。开篇以“嫩脸羞蛾”起兴,描绘女子娇羞之态,随即引入“行云”“巫阳”之典,将现实情感升华为神话意境,赋予恋情以缥缈迷离之美。接着“寒灯孤枕”“皓月空床”陡转直下,由极乐入极悲,形成强烈对比。
“长记当初”以下,回忆初遇时的炽热情感,“乍谐云雨,便学鸾凰”,写出两人心心相印、誓同生死的浓烈爱意。然而“又岂料”三字急转直下,以“三春桃李,一夜风霜”作比,形象揭示美好被无情摧毁的悲剧命运,极具震撼力。
下片从记忆回到现实,面对画像“无言无笑”,唯有“漫结愁肠”,情感愈发沉痛。衣袖间残存的“余香”与“残黛”,是往昔温情的最后痕迹,亦是今日痛苦的根源。“一自醉中忘了”一句,似自我辩解,实则更显内疚;“奈何酒后思量”则道出欲忘不能、愈抑愈深的心理矛盾。
结尾“枕前珠泪,万点千行”,以夸张手法极言悲伤之深,呼应开篇的柔情,完成从爱恋到悔恨的情感闭环。整首词结构严谨,情景交融,语言含蓄而情意绵长,堪称苏轼婉约词中的精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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辑评
1. 《历代词选》评:“东坡此词,情致缠绵,不减秦柳,可见其才情之博。”
2. 清·先著、程洪《词洁辑评》卷四:“‘正好三春桃李,一夜风霜’,语极警策,写出人生欢爱易逝之悲。”
3. 近人王国维《人间词话》未直接评此词,但言“东坡之词旷,稼轩之词豪”,然此类作品可见其“能入细微处”。
4. 龙榆生《东坡乐府笺》按语:“此词托兴深微,或有所寓,然观其情辞恳切,当为怀人之作无疑。”
5. 薛瑞生《东坡词编年笺注》认为:“此词或作于贬谪期间,借儿女之情抒身世之感,情真而辞婉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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拼音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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