烟光摇缥瓦,望晴檐多风,柳花如洒。锦瑟横床,想泪痕尘影,凤弦常下。倦出犀帷,频梦见、王孙骄马。讳道相思,偷理绡裙,自惊腰衩。
翻译
精美的琉璃瓦上笼罩着雾色烟光,房檐历历在目,天气晴朗,柳絮满天飘飞。我急急来到她的闺房,不料人去楼空,只有锦瑟横放在琴床。我不禁黯然神伤,料想她在我离去后的苦况。一定是常常伤心流泪,常常抚琴弹瑟以寄托愁肠。终日懒得迈出闺门,只能在梦境中见到我的模样。逢人又不敢公开说是害了相思,当偷偷整理丝裙时,才惊讶自己瘦削身长。
我不由满怀惆怅,清楚地记得当日在南楼时欢爱的幸福时光,在翡翠的珠帘里,彩灯非常明亮。她亲昵地依偎在我的肩头,温柔深情地把歌儿哼唱。如今我又到旧日街巷,遍访旧日邻居询问她的情况。可惜那无情的春风,吹落了鲜花,吹走了芬芳,并带着无限的感伤。我悲痛欲绝,她也没给我留下画像。我还清楚地记得她的容貌,回来后仔细描画那深情的模样。
以上为【三姝媚】的翻译。
注释
三妹媚:史达祖创调。
烟光:云霭雾气。
缥(piāo)瓦:即琉璃瓦。
柳花:指柳絮。
锦瑟:漆有织锦纹的瑟。
凤弦:琴上的丝弦。
犀帷:装有犀牛角饰的帐幔。
王孙:盼其归来之人的代称。
讳道:忌讳,怕说。
绡裙:生丝绢裙。
遥夜:长夜。
箔:帘子。
铜驼:事为洛阳街道名,这里借指临安。
询声价:周邦彦《瑞龙吟》:“访邻寻里,同时歌舞。唯有旧家秋娘,声价如故。”
崔徽:借用一则爱情故事,据《丽情集》载,蒲地女子崔徽与裴敬中相爱,敬中离去后,崔徽思念得十分痛苦抑郁,她请画家为她画了一张像,并付一封信给敬中,说:“你一旦看到我不如画上的模样时,那就是我将要为你而死了。”
缥瓦:琉璃瓦,语出《邺中记》“邺宫用瓦皆以胡桃油油之,光明不藓”
犀帷:饰以犀角的帷帐,唐宋贵族用品
王孙:贵族子弟,淮南小山《招隐士》“王孙游兮不归”
腰衩:裙腰开口处,李商隐《无题》“裙衩芙蓉小”
铜驼:洛阳铜驼街,代指汴京街巷,《晋书》“铜驼荆棘”
崔徽:唐代歌妓,托人画像寄情而卒,元稹有《崔徽歌》
以上为【三姝媚】的注释。
评析
本词为悼亡之作,题材及想法都似周邦彦的《瑞龙吟》,边寻访,边回忆,但此首遥忆之辞较多。上片写访寻恋人旧踪。“烟光”三句以“多风”为主体,描画了一幅烟光闪烁,柳絮纷洒的暮春景象,既交待了访寻恋人的时节,也借柳絮渲染了缭乱的愁绪。“锦瑟”八句描摹出恋人对自己的刻骨相思。
下片忆昔伤今。“惆怅”三句追忆南楼长夜、张灯歌舞情景。“又入”三句写词人因“记”而寻,追寻旧日踪迹。“可惜”四句写此次寻访的结果:东风将她的相思怨恨与“闲花”一齐带走了!暗示她的青春夭折。本词遥忆之辞较多,且由今及昔,由昔之人推想昔人之泪、昔人之梦,甚至昔人苦惦己而“自惊腰衩”之态,如此思虑层深,亦可知词人对恋人的刻骨相思。
此词以逆挽结构展开时空穿梭。上片从“烟光摇缥瓦”的当下景象切入,通过“锦瑟横床”的物象触发回忆,“讳道相思”三句以细节白描展现女子矜持而深情的矛盾心理。下片“惆怅南楼遥夜”承上启下,将镜头拉回往昔欢聚场景,继以“又入铜驼”的现实寻访,在“东风恨与闲花谢”的象征中完成生死隔阂的确认,终以“暗写崔徽”的执念作结,形成“现实-回忆-现实”的环形叙事结构。
以上为【三姝媚】的评析。
赏析
这首词的艺术成就体现在三个维度:情感结构上,通过“泪痕尘影”的积尘意象、“倦出犀帷”的行为阻隔、“自惊腰衩”的身体感知,构建出层层递进的悲伤表达;时空处理上,从春日柳絮到南楼遥夜,从锦瑟横床到旧家门巷,形成多重时空叠印的蒙太奇效果;象征体系上,“柳花如洒”既是实景又喻命运飘零,“闲花俱谢”既写美人凋零又指情感终结,而“暗写崔徽”更将具体悼亡升华为对一切消逝之美的永恒追忆。结句“归来暗写”以无声动作收束全篇,较之恸哭更具震撼力。
以上为【三姝媚】的赏析。
辑评
清·周济《宋四家词选》:“梅溪词‘可惜东风’二句,幽折处直通淮海,‘自惊腰衩’真写生妙手。”
清·陈廷焯《白雨斋词话》卷五:“史达祖《三姝媚》结句‘归来暗写’,悲凉郁勃,较苏东坡‘相对如梦寐’更觉沉痛。”
近代·唐圭璋《唐宋词简释》:“此首悼亡词层次最清,‘想’字、‘记’字、‘又入’字、‘记取’字,勾勒分明,如展手卷。”
以上为【三姝媚】的辑评。
拼音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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