梁、李久乐祸,自焚岂非天。
两鼠斗穴中,一胜亦偶然。
谋初要百虑,善后乃万全。
庙堂选世将,范氏真多贤。
仁风被宿麦,绿浪摇秦川。
一醉可以起,毋令祖生先。
翻译
梁、李二人长期以祸乱为乐,最终自取灭亡,难道不是天意吗?两只老鼠在洞穴中争斗,一方获胜也只是偶然。谋划之初必须反复思虑周全,善后处理才可保万无一失。朝廷遴选世代将才,范氏家族确实人才辈出。仁德之风惠及田间未成熟的麦苗,碧绿的波浪翻涌于秦川大地。军令严明,令人毛发耸立;军威远播,未战而先声夺人。我家远在天涯一方,归途偏居城西角落。我曾困顿垂钓,遮蔽日光,也曾卖剑谋生,准备回乡务农。今日赠您用荆地大鱼骨制成的杯具四只,辅以蜀地所产的马鞭一根。愿您畅饮一醉便可振作精神,切莫让祖逖抢先击楫中流。
以上为【送范中济经略侍郎,分韵赋诗,以「元戎十乘以先启行」为韵,轼得先字,且赠以鱼枕杯四,马棰一】的翻译。
注释
1. 范中济:即范纯粹,字德孺,范仲淹第四子,时任陕西经略安抚使,故称“经略侍郎”。
2. 分韵赋诗:古人集会作诗,抽字定韵,各依所得字押韵成诗。
3. 「元戎十乘以先启行」:出自《诗经·小雅·采芑》,形容主帅率军先行出征的威仪,此处为赋诗所依之韵句。
4. 梁、李:指五代时期的军阀梁太祖朱温与李茂贞,二人长期混战,互图吞并,终皆败亡。
5. 两鼠斗穴:典出《史记·魏公子列传》:“两鼠斗于穴中,将勇者胜。”喻战争胜负未必尽由实力决定,亦有偶然因素。
6. 庙堂:指朝廷。世将:世代为将之家,范氏自范仲淹起多出将才。
7. 仁风被宿麦:仁德之政如风化及田野,使冬小麦得以生长。宿麦,秋播夏熟之麦。
8. 绿浪摇秦川:秦川为今陕西关中平原,此写春日田野碧绿如浪,象征民生复苏。
9. 号令耸毛羽:军令森严,使人毛发为之竖立。
10. 先声落虚弦:未战而声威已震慑敌方。虚弦,空弦发声,典出“惊弓之鸟”,喻威慑之力。
11. 投竿困障日:化用姜太公钓鱼典故,自比困顿隐逸,阳光亦被遮蔽。
12. 卖剑行归田:用汉代龚遂劝民卖剑买牛典,表达退隐务农之意。
13. 荆鱼杯:以荆地(今湖北一带)所产大鱼头骨或脊骨雕制的酒杯,称“鱼枕杯”。
14. 蜀马鞭:蜀地所产优质马鞭,象征驰骋疆场之器。
15. 一醉可以起:希望友人饮此杯中酒,振奋精神,建功立业。
16. 毋令祖生先:祖生即东晋祖逖,少有大志,曾“闻鸡起舞”,渡江时击楫誓曰:“不清中原而复济者,有如此江!”此劝范中济勿落后于古人,当奋勇前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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评析
此诗为苏轼送别范中济(范纯粹,范仲淹之子)出任经略侍郎时所作,依“元戎十乘以先启行”为韵,苏轼分得“先”字,故诗末紧扣“先”字收束,呼应题意。全诗融历史典故、现实感慨、个人遭际与赠别之情于一体,既赞范氏家风与将才,又抒己身困顿之志,更寄厚望于友人建功立业。语言凝练,气象宏阔,情感深沉而不失豪迈,体现了苏轼在贬谪生涯中仍心系国事、勉励贤才的士大夫情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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赏析
本诗开篇以“梁、李久乐祸”起兴,借五代乱世军阀相争终致焚身的历史教训,警示权谋之争不可恃,顺势点出“两鼠斗穴”的偶然性,进而强调“谋初百虑,善后万全”的治军理政之道,为下文推崇范氏将才张本。第三联转入对范氏家族忠良传统的赞颂,“庙堂选世将”一句,既肯定朝廷用人得当,又凸显范家“真多贤”的家风积淀。接着以“仁风被宿麦,绿浪摇秦川”描绘其治下民生安泰、田野葱茏之象,展现文治之功;再以“号令耸毛羽,先声落虚弦”刻画军威赫赫、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武备气象,刚柔并济,形神兼备。
后半转写自身境遇,“我家天一方,去路城西偏”流露出贬谪远方、位卑言轻的孤寂;“投竿困障日,卖剑行归田”则暗含壮志难酬、欲隐还忧的复杂心绪。然而苏轼并未沉溺于自我哀怜,而是以“赠君荆鱼杯,副以蜀马鞭”的实物馈赠,寄托深切期望——鱼枕杯象征高洁与礼遇,马棰则寓意驰骋疆场、建功立业。结尾“一醉可以起,毋令祖生先”尤为警策:既以酒助志,激励友人奋发进取,又以祖逖自励,表达虽处江湖之远仍不忘报国之志的情怀。全诗结构谨严,由史入今,由人及己,再由己返人,层层递进,情理交融,堪称赠别诗中的上乘之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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辑评
1. 《宋诗钞·东坡诗钞》评:“此诗议论纵横,感慨深至,赠人而兼自寓,非徒应酬之作。”
2. 清·纪昀《苏文忠公诗集辑注》卷二十四评:“起手雄健,引古切事;中幅称扬得体,不阿不滥;结处跌宕生姿,寓意深远。‘先’字绾合自然,足见工力。”
3. 清·冯应榴《苏文忠诗合注》引赵次公曰:“‘梁李’二语,盖指当时边臣好功生事者,公故借古讽今,冀范公能持重爱民也。”
4. 近人陈衍《宋诗精华录》卷二评:“语重心长,非但赠别,实寓规勉之意。‘仁风’‘绿浪’二语,写出边地春耕气象,有王孟遗意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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拼音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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