见梅惊笑,问经年何处,收香藏白。似语如愁,却问我、何苦红尘久客。观里栽桃,仙家种杏,到处成疏隔。千林无伴,澹然独傲霜雪。
且与管领春回,孤标争肯接、雄蜂雌蝶。岂是无情,知受了、多少凄凉风月。寄驿人遥,和羹心在,忍使芳尘歇。东风寂寞,可怜谁为攀折。
翻译
(我)见到梅花,又惊又喜,笑着问它:这一整年,你去了何处,将芬芳与洁白收藏?
它似乎欲言又止,带着愁容,反而问我:为何长久地在红尘中羁留作客?
(求仙问道之路上,)道观里栽种的是仙桃,仙人家中种植的是杏树,到处都显得疏离隔膜。
千山林木中,你孤独无伴,就这样淡然地独自傲视霜雪。
(你)暂且执掌春回的使命吧,你那清高的标格,怎肯接纳那些狂蜂浪蝶?
(你)哪里是无情,(我)知道你承受了多少凄凉的岁月。
(虽然)寄送梅花的驿使路途遥远,(但你)作为调味羹汤的才能仍在,(我)怎忍心让你的芬芳尘埃般消歇?
(若等到)东风也感到寂寞之时,还有谁会来将你攀折、赏识呢?
以上为【念奴娇】的翻译。
注释
收香藏白:收敛起香气,隐藏起洁白。意指梅花凋谢后不知所踪。
红尘久客:长久地在纷扰人世间作客。指词人自己沉浮于宦海红尘。
观里栽桃:化用唐诗人刘禹锡《玄都观桃花》“玄都观里桃千树”句,喻指世俗的荣华。
仙家种杏:传说三国时董奉隐居庐山,为人治病不取钱,令重病愈者植杏五株,轻者一株,后成杏林。此处与“观里桃”皆喻指看似超脱实则仍有羁绊的环境。
管领春回:主管、引领春天归来。
孤标:孤高的风操、品格。
寄驿人遥:用南朝陆凯《赠范晔诗》“折梅逢驿使,寄与陇头人”典故,意指能赏识并引荐自己的友人(或朝廷)远在天涯。
和羹:用梅子调制羹汤,使之味道适中。语出《尚书·说命下》“若作和羹,尔惟盐梅”,后世常以此比喻辅佐君主治理国家的宰相之职。
以上为【念奴娇】的注释。
评析
此词采用拟人手法,全篇以作者与梅花问答构成,构思奇绝。上阕从“见梅惊笑”的欣喜开场,旋即转入对梅花超然物外行踪的追问。而梅花的反问“何苦红尘久客”,实为词人的自省,凸显其厌倦尘俗、向往高洁的内心。“观里桃”、“仙家杏”皆非凡品,但词人仍觉“疏隔”,唯有梅花“澹然独傲霜雪”的品格,才是他真正的精神归宿。下阕词人转而安慰梅花,赞其“孤标”自守,不接蜂蝶,并深切理解其“凄凉风月”的孤寂境遇。结尾数句,笔锋暗转,由出世之思隐隐透出入世之志。“和羹心在”一语双关,既指梅子可作调味之用,更暗喻自己虽有隐逸之志,却仍未完全泯灭为国效力的才能与心愿。“忍使芳尘歇”与结尾的叹惋,流露出对才华被埋没、时光空逝的深沉焦虑。
以上为【念奴娇】的评析。
赏析
这首咏梅词在朱敦儒疏放旷达的词风中,别具一种深婉沉郁的韵味。
人梅合一,主客交融:词人将梅花完全人格化,与之进行了一场灵魂的对话。梅花的行踪、品格与遭遇,即是词人自身出处行藏、精神境界与人生况味的真实写照。这种写法超越了寻常的咏物寄托,达到了物我两忘、浑然一体的境界。
情感复杂,层叠递进:词中情感非单一的隐逸或豪情,而是欣喜、自嘲、孤傲、理解、惋惜、期盼等多种情绪的复杂交织。从初见的惊喜,到对自身“红尘客”身份的质疑,再到对梅花(自我)孤高品格的坚定,最后流露出才志难施的悲慨与焦虑,情感脉络曲折深邃。
用典精当,寓意深远:“观桃”、“种杏”之典,含蓄地表达了对某种“伪超脱”环境的疏离感;“寄驿”、“和羹”之典,则巧妙地点出了自己虽隐逸而未曾忘怀国事的内心矛盾,使词的意蕴更为厚重。
以上为【念奴娇】的赏析。
辑评
近代·薛砺若《宋词通论》:“他的词集叫做《樵歌》,……在那种自然的景物中,……感到一种乐趣。……【评其词风】飘逸自然,放浪不羁。”
说明:此评虽非专论此词,但精准概括了朱敦儒词集《樵歌》的整体风格。本词中与梅花对话的奇想、对超然物外品格的追求,正体现了其“飘逸自然”的一面。
张秉戌《唐宋词鉴赏辞典》:“这首词……采用拟人化的手法,赋梅花以高洁的品质,……同时,又带有某种孤寂凄凉之感。……在赞美梅花的同时,也寄寓了作者自己的志趣和情操。”
说明:此评直接点明了本词主要的艺术手法(拟人)与核心思想(寄寓志趣),并准确指出了词中“孤寂凄凉”的复杂情感底色。
以上为【念奴娇】的辑评。
拼音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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