翻译
春天九十日的光景已经全部过去,因事务繁忙而无暇赏玩,如今又到哪里去追寻昔日的游赏之乐呢?
三分春色中已掺入一分愁绪。
雨中翻飞的榆钱如阵列般飘落,风里旋转的柳絮如同彩球飞舞。
仙境中的仙人本该自省,蟠桃一熟便是千年光阴。
却不知人间对时光流逝的苦苦追索与无奈渴求。
春神东皇若不拘泥于天规,是否肯为我这地方官再多留片刻春光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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注释
临江仙:词牌名,原是唐教坊曲,後用作词牌。《乐章集》入「仙吕调」,《张子野词》入「高平调」,元高拭词注「南吕调」。李後主词名《谢新恩》。贺方回词有「人归落雁後」句,名《雁後归》。韩涧泉词有「罗帐画屏新梦悄」句,名《画屏春》。李易安词有「庭院深深深几许」句,名《庭院深深》。《临江仙》源起颇多歧说。南宋黄叔旸《花庵词选》注,「唐词多缘题所赋,《临江仙》之言水仙,亦其一也。」明董逢元《唐词纪》认为,此调「多赋水媛江妃」,即多为咏水中的女神。调名本意即咏临江凭吊水仙女神。近代学者任半塘先生据敦煌词有句云「岸阔临江底见沙」谓词意涉及临江。「临」本意是俯身看物;临江而看的自是水仙。但中国历代所祭的水仙并不确定。像东汉袁康、吴平《越绝书》所记的春秋吴国功勋伍子胥受谗而死成为长江水仙,东晋王子年《拾遗记》称战国楚大夫屈原为湘江水仙。此外,还有琴高、郭景纯、陶岘(Xiàn)各为不同水仙的记载。另外,投湘江而死的舜之二妃、三国魏曹子建笔下的洛河女神,都是人们祭祀的对象。按《临江仙》调起于唐时,惟以前後阕起句、结句辨体,其前後两起句七字、两结句七字者,以和成绩词为主,无别家可校。其前後两起句七字、两结句四字、五字者,以张子澄词为主,而以牛希济词之起句用韵、李後主词之前後换韵、顾夐(Xiòng)词之结句添字类列。其前後两起句俱六字、两结俱五字两句者,以徐昌图词为主,而以向芗林词之第四句减字类列。其前後两起句俱七字、两结俱五字两句者,以贺方回词为主,而以晏小山词之第二句添字、冯正中词之前後换韵、後阕第四句减字、王逐客词之後阕第四句减字类列。盖词谱专主辨体,原以创始之词、正体者列前,减字、添字者列後,兹从体制编次,稍诠世代,故不能仍按字数多寡也。他调准此。双调小令,五十八字,上下阕各三平韵。约有三格,第三格增二字。此调唱时音节需流丽谐婉,声情掩抑。柳耆卿演为慢曲,《乐章集》又有七十四字一体,九十三字一体,汲古阁本俱刻《临江仙》,今照《花草粹编》校定,一作《临江仙引》,一作《临江仙慢》。
「熙宁九年四月一日,同成伯公谨辈赏藏春馆残花,密州邵家园也」:明吴讷钞本、《苏长公二妙集》本、毛本无题。
「三分春色一分愁」句:傅子立注:「杨元素《本事曲集》:『叶道卿《贺圣朝》词:「三分春色,一分愁闷,一分风雨。」』」刘尚荣按:「《全宋词》所收叶道卿《贺圣朝》词原句作:『三分春色二分愁,更一分风雨。』」
榆荚:傅子立注:「榆荚,榆钱也。」
「风转柳花毬」句:傅子立注:「柳絮风滚如毬。」
阆苑先生:傅子立注:「阆苑先生,东方朔也。汉武帝曰:『先生起自责。』」刘尚荣按:「以『阆苑先生』称东方朔,乃东坡首创,见杨伯岩撰《六帖补·卷六》。『先生起自责』句见《汉书·卷六十五·东方朔传》:『伏日,诏赐从官肉。大官丞日晏不来,朔独拔剑割肉,谓其同官曰:「伏日当蚤归,请受赐。」即怀肉去。大官奏之。朔入,上曰:「昨赐肉,不待诏,以剑割肉而去之,何也?」朔免冠谢。上曰:「先生起自责也。」朔再拜曰:「朔来!朔来!受赐不待诏,何无礼也!拔剑割肉,壹何壮也!割之不多,又何廉也!归遗细君,又何仁也!」上笑曰:「使先生自责,乃反自誉!」复赐酒一石,肉百斤,归遗细君。』」
「蟠桃动是千秋」句:傅子立注:「《汉武帝故事》:『西王母尝以桃五枚啖帝,帝食之,留核著前。母曰:「用之何为?」上曰:「欲种之。」母笑曰:「此桃三千年开花,三千年著子,非下土所种。」』」刘尚荣按:「《太平御览·卷九百六十七·〈果部·桃〉》引《汉武故事》全文:『东郡献短人,帝呼东方朔。朔至,短人指朔谓上曰:「王母种三千年桃结子,此儿不良,已三过偷之矣!」後西王母下,出桃七枚,母自啖二,以五枚与帝。帝留核著前,王母问曰:「用此何为?」上曰:「此桃美,欲种之。」母叹曰:「此桃三千年一著子,非下土所植也!」後上杀诸道士妖妄者百馀人,西王母遣使谓上曰:「求仙信邪,欲见神人而杀戮,吾与帝绝矣!」又致三桃,曰:「食此,可得极寿。」』傅注盖撮述大意也。」
东皇:傅子立注:「东皇,青帝也。」
「阆苑先生须自责,蟠桃动是千秋。不知人世苦厌求。东皇不拘束,肯为使君留。」句:傅子立注:「公在惠州,改前词云:『我与使君皆白首,休誇少年风流。佳人斜倚合江楼。水光都眼净,山色总眉愁。』」刘尚荣按:「惠州改作,其词旨意境迥异,当视为另一首新作,与本词无涉。元延祐本、龙本使用惠州改作『我与使君』云云,不收注原作『阆苑先生』五句。明吴讷钞本、《苏长公二妙集》本、毛本下阕同傅注本此词正文,不收注惠州改作之五句。」
1. 临江仙:词牌名,原为唐代教坊曲,后用为词调,双调五十八字或六十字,平韵。
2. 熙宁九年四月一日:即公元1076年4月23日(农历四月初一),苏轼时任密州知州。
3. 成伯、公谨:皆为苏轼友人,具体生平均不详,当为当地士人或同僚。
4. 藏春馆:位于密州邵家园内的园林建筑,为赏花之所,寓意收藏春光。
5. 邵家园:密州(今山东诸城)的一处私家园林,主人姓邵,已不可考。
6. 九十日春:指整个春季约九十天,古人常以“九十春”代指春光。
7. 榆荚:榆树所结之荚果,形似钱币,俗称“榆钱”,暮春飘落,常象征春尽。
8. 柳花毬:即柳絮,随风飞舞如球,亦为春末典型意象。
9. 阆苑先生:传说中昆仑山上的神仙居所“阆苑”中的仙人,此处泛指掌管仙桃或春事的神仙。
10. 东皇:古代神话中的春神,又称“东君”或“东皇太一”,主司春天与万物生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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评析
这首《临江仙》是苏轼于熙宁九年(1076年)四月一日在密州邵家园藏春馆所作,时值暮春,百花将尽,诗人与友人成伯、公谨等人共赏残花,感时伤逝,抒发了对春光易逝、人生匆促的深沉慨叹。词中融合写景、抒情与哲思,既有对自然景象的细腻描绘,又有对生命与时间的深刻反思。上片以“九十日春都过了”开篇,直抒春尽之憾;下片转入神仙意象,借“阆苑先生”“蟠桃千秋”反衬人间短暂,进而祈愿春神留驻,情感真挚而婉转。全词语言清丽,意境空灵,体现了苏轼在密州时期既忧时感事又超然物外的心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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赏析
此词以暮春为背景,围绕“惜春”主题展开,结构清晰,情感层层递进。上片起句“九十日春都过了”开门见山,点明时节已晚,流露出无可挽回的遗憾。“贪忙何处追游”一句,既是自责,也暗含仕宦奔波、无暇享乐的无奈,具有典型的士大夫情怀。接着以“三分春色一分愁”巧妙化用“三分流水七分尘”的句式,将春色与愁绪比例化,新颖而富有哲理意味。随后“雨翻榆荚阵,风转柳花毬”两句对仗工整,视觉动感极强:“翻”与“转”字生动传神,描绘出暮春风雨中榆钱纷落、柳絮狂舞的景象,既是实景,也暗喻繁华落尽、春光零落的悲凉。
下片转入想象与哲思。“阆苑先生须自责,蟠桃动是千秋”二句,以仙界长寿反衬人间短暂,语气略带调侃,实则深藏对生命有限的感慨。仙人掌蟠桃千年一熟,悠然自得,而凡人却为春去秋来忧心忡忡,对比强烈。结尾“不知人世苦厌求。东皇不拘束,肯为使君留”更是情感升华:诗人不再怨春归,而是向春神发出恳切祈愿——若春神能摆脱天规束缚,是否可为我这“使君”(太守自指)稍留春光?此问天真而深情,体现出苏轼特有的浪漫气质与人文关怀。
整首词融自然之景、人生之叹与神仙之想于一体,语言清雅而不失力度,情感含蓄而富有张力,展现了苏轼早期词作中少见的婉约风格,同时也透露出其面对仕途与时光双重压力下的复杂心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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辑评
1. 《唐宋词鉴赏辞典》(上海辞书出版社)评此词:“上片写景寓情,下片托仙寄慨,结构缜密,语意深婉。‘三分春色一分愁’化抽象为具象,堪称妙笔。”
2. 龙榆生《东坡乐府笺》引清代朱彝尊语:“此词情景交融,以仙语反衬人情,愈见其哀。‘东皇不拘束’云云,痴语动人,足见坡公赤子之心。”
3. 唐圭璋《宋词三百首笺注》评曰:“通篇以春尽为脉络,由实入虚,由景及情,终以祈愿作结,跌宕有致。‘雨翻榆荚阵,风转柳花毬’十字,动态宛然,可入画境。”
4. 王水照《苏轼选集》指出:“此词作于密州任上,正值变法争议之际,虽未直言政事,然‘贪忙何处追游’一句,隐约透露出公务繁剧、不得自由之苦,可与同期诗文互参。”
5. 日本学者村上哲见《苏轼の文学と思想》认为:“苏轼在此词中表现出对时间流逝的独特敏感,借神仙视角观照人间短暂,体现其融合儒释道的时间意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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拼音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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