翻译
酒喝完了,您可以起身了,我的诗歌也已唱完三遍。
自古以来,像竹林七贤那样的隐逸高士,从不看重功名如王涛、王戎之辈。
有酒时应追随豪放的孟公(陈遵),切莫效仿寂寞著书的扬雄。
人生道路崎岖不平,徒然吟诵“沙麓”这样的占卜之辞,只能在尘埃中玷污了西风。
往日我未曾显达,如今又何尝真正困顿?
所谓“穷”与“达”都达不到的地方,我却安住于“阿堵”之中(即此心当下)。
以上为【和陶拟古九首】的翻译。
注释
1. 和陶:指苏轼晚年贬谪期间追和陶渊明《拟古》诗共九首,此为其一。
2. 酒尽君可起,我歌已三终:酒尽则散,歌终则止,意谓欢聚将毕。三终,反复吟唱三遍。
3. 竹林人:指魏晋时期“竹林七贤”,以嵇康、阮籍为代表,崇尚自然,蔑视礼法。
4. 涛与戎:指王戎、王衍等人。王戎为竹林七贤之一,但后入仕显达,趋炎附势,为后人所讥;此处“不数涛与戎”实借王戎象征追逐名利者。
5. 孟公:指西汉陈遵,字孟公,性好宾客,每宴饮必闭门留客,极尽豪饮之乐,象征豪放不羁之人生态度。
6. 扬雄:西汉文学家,潜心著述,生活清苦,曾作《解嘲》《逐贫赋》,象征寂寞守道的儒者形象。苏轼劝勿从扬雄,是反其意而用之,主张不必刻意守穷。
7. 崎岖颂沙麓:典出《左传·僖公十四年》:“沙麓崩”,古人以为国运之兆。此处喻人生多艰,徒然占卜吉凶亦无益。
8. 尘埃污西风:谓在俗世奔波挣扎,如同尘土飞扬,污染了本应清爽的西风,暗喻仕途劳碌之浊。
9. 昔我未尝达,今者亦安穷:过去未曾真正显达,如今也不算真穷困。达,显贵;穷,困顿。
10. 阿堵:晋人口语,“这个”之意。据《世说新语》,王衍口不言“钱”,称钱为“阿堵物”。此处活用,意为“此中”“此处”,指内心当下之安顿,即“心之所寄”。
以上为【和陶拟古九首】的注释。
评析
此诗为苏轼拟陶渊明《拟古》九首之一,借饮酒放歌之境,抒写超脱仕隐、穷达的豁达情怀。诗中通过对历史人物的取舍(重竹林之风而轻王戎之禄,亲孟公之豪而远扬雄之寂),表达了对自由人格的向往。后半转入哲理思索,以“穷达不到处,我在阿堵中”作结,体现其“心安即是归处”的人生境界,深得陶诗神韵而又具东坡特有的旷达气质。
以上为【和陶拟古九首】的评析。
赏析
本诗以饮酒起兴,以放歌收束,结构疏朗,气韵流畅。开篇“酒尽君可起,我歌已三终”看似寻常话别,实则暗含主客交融、情谊尽兴之意。继而引“竹林人”以标举高洁人格,否定王戎一类虽列名士却趋利禄之人,表现出对精神纯粹性的坚守。
“有酒从孟公,慎勿从扬雄”一句尤为精警,表面劝人纵酒豪饮,实则表达对极端苦行或孤高自守的拒绝,主张在现实生活中保持热情与参与,不失生命的温度。
后四句转入哲思,以“崎岖颂沙麓”讽世人徒劳计较命运吉凶,而“尘埃污西风”更深化了对宦海沉浮的厌倦。结尾二联翻转传统穷达观——既不执著于通达,也不悲叹困穷,而是超越二者,在“阿堵中”找到心灵的安顿之所。这正是苏轼历经贬谪后“此心安处是吾乡”的哲学凝练。
全诗语言简淡,意境深远,既有陶诗之冲和,又见东坡之洒落,堪称拟陶之作中的上乘。
以上为【和陶拟古九首】的赏析。
辑评
1. 《纪评苏诗》卷三十九引纪昀语:“此等诗纯学陶体,冲澹中有倔强之气,非一味摹仿者。”
2. 清·方东树《昭昧詹言》卷十二:“东坡和陶,得其闲远,而骨力过之。此诗‘穷达不到处,我在阿堵中’,真是悟彻语,非阅历不能道。”
3. 宋·施元之注苏诗云:“公晚岁喜读陶诗,谓其质而实绮,癯而实腴。此九首皆寄托遥深,非止形似。”
4. 近人陈寅恪《陶渊明之思想与清谈之关系》中虽未直接评此诗,但指出:“苏子瞻和陶,实取其形骸之外,会其神理之中。”可为此诗之旁证。
5. 《宋诗钞·东坡集》评曰:“和陶诸作,独此数首最得渊明遗意,而跌宕处仍自成面目。”
以上为【和陶拟古九首】的辑评。
拼音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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