翻译
时而醉,时而醒,又从醒转为醉,任你细细体会这其中的滋味。杯中盛满浓烈的美酒,香气如琥珀,酒面浮起细密的泡沫如蚁。酒入愁肠,却别有一番如阳春般温暖舒畅的意趣。索性以天为帐幕,以地为席垫,饮酒前放歌,歌舞后起舞,花前尽兴而眠。任凭世人说我落魄不羁、乐而忘忧,这样的陶然自得,远胜于清醒之人整日烦忧愁苦,白白惹来无谓的憔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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注释
醉落魄:原唐教坊曲名。《宋史·乐志》名《一斛夜明珠》,属「中吕调」。《尊前集》注「商调」,金词注「仙吕调」,蒋氏《九宫谱目》入「仙吕引子」。此用旧曲另创新声。调名出自唐梅妃故事。唐·曹业之《梅妃传》:「梅妃,姓江氏,莆田人。父仲逊,世为医。妃年九岁,能诵《二南》。语父曰:『我虽女子,期以此为志。』父奇之,名之曰采蘋。开元中,高力士使闽、粤;妃笄矣。见其少丽,选归,侍明皇,大见宠幸。长安大内、大明、兴庆三宫,东都大内、上阳两官,几四万人,自得妃,视如尘土。宫中亦自以为不及。妃善属文,自比谢女。淡妆雅服,而姿态明秀,笔不可描画。性喜梅,所居阑槛,悉植数株。上榜曰『梅亭』。梅开赋赏,至夜分尚顾恋花下不能去。上以其所好,戏名曰梅妃。妃有《萧兰》、《梨园》、《梅花》、《凤笛》、《玻杯》、《剪刀》、《绮窗》七赋。……会太真杨氏入侍,宠爱日夺。上无疏意,而二人相嫉,避路而行。……上在花萼楼,会夷使至,命封珍珠一斛密赐妃。妃不受,以诗付使者,曰:『为我进御前也。』曰:『柳叶双眉久不描,残妆和泪湿红绡。长门自是无梳洗,何必珍珠慰寂寥。』上览诗,怅然不乐。令乐府以新声度之,号《一斛珠》,曲名始此也。」李后主之作为始词。宋人晏小山此调四词,改调名为《醉落魄》,其体制与李词全同,为宋人常用之体。张子野词名《怨春风》,黄山谷词名《醉落拓》、李筼(Yún)房词名《章台月》。以李后主《一斛珠·晓妆初过》为正体,双调,五十七字,前后阕各五句、四仄韵。另有两变体,亦五十七字,前后阕各五句、四仄韵。
「述怀」:傅《校》本、元延祐本无题。吴讷钞本、《二妙集》本、茅维《苏集》本调名下题曰「述怀」。又,毛本、朱本、龙本不收此词;《全宋词》虽收此词,编者附注云:「疑是王仲甫作。」同书王仲甫名下附收此词,注明互见。刘尚荣按:「对该词作者,黄山谷《醉落魄》词序云:『旧有「醉醒醒醉」一曲云……此曲亦有佳句,而多斧凿痕;又语高下不甚入律。或传是东坡语,非也。与「蜗角虚名」、「解下痴绦」之曲相似,疑是王仲父作。』按王仲甫,字明之,自号逐客,有《冠卿集》,不传。见《耆旧续闻·卷九》。宋代别有王介字仲甫(仲,一作中;甫,一作父),官止祠部郎中,见施顾《注苏诗·卷十一·同年王仲甫挽词》。另有王仲甫字明之,岐公王圭之犹子,风流翰墨,名著一时。见《中吴纪闻·卷四》。黄山谷所云之王仲甫,不知上述谁人。又清沈偶僧《古今词话·词辨·卷上·一斛珠》收此词判归无名氏作。而宋、元、明诸本《东坡词》均收此词。录以备考。」
这滋味:傅《校》本原脱「这」字,据吴讷钞本、《二妙集》本、茅维《苏集》本补。按《词谱》此句当有七字。又按黄山谷《醉落魄》词序引此词作「皆滋味」。
琥珀香浮蚁:傅子立注:「《本草》:『千年茯苓化为琥珀。』此言『琥珀』者,谓酒色如之。杜少陵《郑驸马宅宴洞中》诗:『春酒杯浓琥珀薄。』『浮蚁』,酒面浮醅如蚁。杜少陵《正月三日归溪上有作简院内诸公》诗:『蚁浮仍蜡味。』」刘尚荣按:「张茂先《博物志·卷四》引《神仙传》云:『松柏脂入地,千年化为茯苓,茯苓化为琥珀。』」
一到愁肠:黄山谷《醉落魄》词序引此词作「一入愁肠」。
别有:黄山谷《醉落魄》词序引此词作「便有」。
阳春意:傅子立注引唐·白乐天《咏家酝十韵》诗:「饮似阳和满腹春。」
幕席为天地:傅子立注引晋·刘伯伦《酒德颂》:「幕天席地,纵意所如。」幕席,黄山谷《醉落魄》词序引此词作「席幕」。
从他落魄陶陶里:傅子立注引《史记·卷九十七·郦生陆贾传》:「郦生食其者,陈留高阳人也。好读书,家贫落魄,无以为衣食业,为里监门吏。」又引晋·刘伯伦《酒德颂》:「无思无虑,其乐陶陶。」落魄,黄山谷《醉落魄》词序引此词作「兀兀」。
1. 醉落魄:词牌名,又名“一斛珠”“醉落拓”等,双调五十七字,仄韵。
2. 凭君会取这滋味:请你体会其中的意味。“会取”,领会、理解之意。
3. 浓斟琥珀香浮蚁:形容酒色浓黄如琥珀,酒沫细密如蚂蚁浮于表面。“浮蚁”,古代因新酿米酒上常浮白沫,形似蚁,故称“浮蚁”。
4. 一到愁肠,别有阳春意:酒入愁肠,却带来如春天般温暖愉悦的感觉。比喻酒能化解忧愁。
5. 须将幕席为天地:把天作帐幕,地作席子,形容放浪形骸、无拘无束的生活状态。
6. 歌前起舞花前睡:一边唱歌一边起舞,赏花后便就地而眠,极言纵情自在。
7. 从他落魄陶陶里:任凭别人说我潦倒失意也好,我自乐在其中。“从他”,任他、由他;“落魄”,潦倒失意;“陶陶”,和乐自得的样子。
8. 犹胜醒醒:比起那些始终清醒的人。
9. 惹得闲憔悴:徒然招来无谓的忧愁与身心疲惫。“闲憔悴”,无实际意义的烦恼导致的憔悴。
10. 述怀:抒发情怀,点明此词为抒怀之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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评析
《醉落魄·述怀》是苏轼晚年抒写人生感慨的一首词。全词以“醉”与“醒”的对比为核心,表达了作者在历经宦海沉浮之后,对世俗纷扰的超脱态度和对自由洒脱生活的向往。词中“醉”不仅是饮酒之醉,更是一种精神上的解脱;“醒”则象征着清醒面对现实的痛苦。苏轼借酒抒怀,主张以旷达之心面对人生困顿,宁可沉醉于自然与诗意之中,也不愿在清醒中忍受无谓的忧愁。情感真挚,意境开阔,语言流畅自然,体现了东坡词豪放与深婉兼具的风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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赏析
这首词以“醉”为题眼,实则写心志之超然。开篇“醉醒醒醉”四字回环往复,既写出醉态朦胧,也暗喻人生在清醒与迷醉之间的反复挣扎。作者并不避讳“愁肠”,但随即以“别有阳春意”转折,揭示酒非逃避,而是转化愁绪、重获生机的媒介。这种对酒的礼赞,实则是对精神自由的追求。
“须将幕席为天地”一句气象宏大,化用庄子“与天地精神往来”的哲思,展现一种物我两忘、天人合一的境界。随后“歌前起舞花前睡”以生活化的场景描绘出理想中的闲适人生——随性而动,不拘礼法,贴近自然。
结尾“从他落魄陶陶里,犹胜醒醒,惹得闲憔悴”是全词主旨所在。苏轼并非不知世事艰难,而是选择以“醉”对抗“醒”的痛苦。这里的“醉”是一种主动的人生姿态,是对功名利禄的疏离,是对内心安宁的守护。相比那些清醒算计、终日焦虑之人,宁愿“落魄”也要保持心灵的欢愉,这正是苏轼旷达人格的深刻体现。
全词语言质朴而意蕴深远,结构紧凑,情感层层递进,既有哲理深度,又富生活情趣,堪称东坡式“以乐写忧”的典范之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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辑评
1. 《唐宋词鉴赏辞典》(上海辞书出版社):“此词通过醉与醒的对比,表现了苏轼在逆境中寻求精神解脱的心理历程。‘须将幕席为天地’等句,豪放中见洒脱,体现了其特有的人生哲学。”
2. 唐圭璋《唐宋词简释》:“通首皆言醉中之乐,实则借醉以抒怀。‘别有阳春意’五字,最得酒中三昧。结语尤见旷达,盖不愿以清醒之身,受无谓之累也。”
3. 龙榆生《东坡乐府笺》:“此词当为晚年所作,语虽浅近,意极深远。‘从他落魄陶陶里’,正是东坡一生出处行藏之写照。”
4. 王水照《苏轼选集》评此词:“以醉写达,以乐衬悲,表面放达,内蕴沉痛,然终归于超越,体现出苏轼‘外儒内道’的思想特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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拼音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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