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了些荣枯,经了些成败。子猷兴尽,元亮归来。把翠竹栽,黄茅盖,你便占尽白云无人怪。早子收心波竹杖芒鞋,游山玩水,吟风弄月,其乐无涯。
翻译
第一首
为那逢迎权贵、折腰迎拜的过往感到惭愧。
如今仿佛从南柯一梦中惊醒,苦尽甘来。
连花儿也为我欢喜,青山也与我相亲相爱。
万古流芳的陶渊明式的隐居境界由天意留存,如今轮到我们来做这世外高人。
守着老妻和幼子,一家人团圆,充满欢声笑语,这其中的乐趣真是无边无际。
第二首
看惯了人世间的兴衰荣枯,经历够了仕途上的成败得失。
像王子猷雪夜访戴,兴尽而归;像陶渊明一样,弃官归来。
栽上几杆翠竹,盖上黄茅屋舍,即便你独占这片白云深处的美景,也无人会来责怪。
早早地收心吧,准备好竹杖和草鞋,去尽情地游山玩水,吟咏风月,这其中的乐趣真是无穷无尽。
以上为【中吕 · 普天乐(二首)】的翻译。
注释
折腰惭:陶渊明为彭泽令,郡遣督邮至省,“吏请曰”‘应束带见之。’渊明叹曰:‘我岂能为五斗米折腰向乡里小儿?’即日解绶去职,赋《归去来》。见萧统《陶渊明传》。这里是作者以陶渊明自比。
迎尘拜:晋潘岳谄附贾谧,每候其出,辄望尘而拜。见《晋羽·潘岳传》。又高适在开元二十三年,因宋州剌史张九皋的推荐,担任封丘县尉。他在《封丘作》一诗中描写自己任职期中内心的痛苦与矛盾说:“迎拜长官心欲碎,鞭挞黎庶令人哀。”“乃知梅福徒为尔,转忆陶潜归去来?“此兼用其事。
槐根梦:即南柯梦。认为官场得意,不过是“槐根梦觉“而已。
山也相爱:辛弃疾《贺新郎》:“我见青山多妩媚,料青山见我应如是。情与貌,略相似。”这里是化用他的语意。
东篱:这里代借隐逸处所。
团栾:同“团栾 ”,团圆,团聚。
子猷兴尽:子猷,即王徽之。《晋书·王徽之传》:“尝居山阴,夜雪初霁,月色清朗,四望皓然……忽忉戴逵,逵时在剡,便夜乘小舟诣之,经宿方至,造时装店 不前而返。人问其故,徽之曰:‘本乘兴而来,兴尽而返,何必见安道(逵)耶?”见《世说新语·任诞》。
元亮归来:元亮,即陶渊明。他只做了八十多天的彭泽令,便以不为五斗米折腰,辞官归隐,赋《归去来辞》。
黄茅盖:用黄茅盖一座简单的草堂。
“你便”句:唐皎然《诗式》曾批评“大历十才子”的诗歌,“窃占青山、白云、春风、芳草,以为己有”。这里用了这个典,但又不露痕迹。
子:犹“则”、“只”。波:犹“啊”、“吧”。
中吕·普天乐:中吕,宫调名。普天乐,曲牌名。
折腰惭:化用陶渊明“不为五斗米折腰”的典故,对过去屈身事人的官场生活感到惭愧。
迎尘拜:形容迎候权贵,车尘起而即拜的卑屈形态。
槐根梦:典出唐代李公佐传奇《南柯太守传》,比喻功名富贵的虚幻。槐根梦觉,指从名利场中醒悟过来。
东篱:化用陶渊明“采菊东篱下”诗意,代指隐逸生活。
吾侪:我辈,我们。
团栾:团圆,团聚。
子猷兴尽:子猷,东晋名士王徽之的字。他曾于雪夜乘舟访戴逵,至门前却因兴致已尽而返回。典出《世说新语》,代表随兴所至、不拘形迹的名士作风。
元亮归来:元亮,陶渊明的字。化用其《归去来兮辞》,指弃官归隐。
黄茅盖:用黄茅草盖屋顶,指代简陋的居所。
早子:早早地。子,语助词,无实义。
波:语气助词,相当于“吧”、“呵”。
竹杖芒鞋:竹制手杖和草鞋,为隐者或行旅者的象征。
以上为【中吕 · 普天乐(二首)】的注释。
评析
这组散曲是张养浩辞官归隐后所作,集中体现了作者脱离官场后的轻松快慰与对隐居生活的由衷赞美。第一首以“折腰惭”起笔,以陶渊明自况,对过去的官宦生涯进行了彻底的否定。随后以“槐根梦觉”为转折,宣告了新生。“花也喜欢,山也相爱”运用移情手法,将自然景物拟人化,生动地表现了诗人脱离樊笼后,觉得万物皆与之亲近的狂喜心境。结尾描绘“山妻稚子,团栾笑语”的天伦之乐,是對“苦尽甘来”最朴实、最圆满的诠释。
第二首则从更理性的角度申述归隐之由。“看了些荣枯,经了些成败”是饱经风霜后的通透之语。接连使用王子猷、陶渊明两个典故,表明了任性自适、不慕荣利的高洁志向。随后具体描绘隐居生活的情趣:翠竹、黄茅、白云,构建了一个清贫却不失风雅的精神家园。结尾直抒胸臆,将“游山玩水,吟风弄月”视为人生的终极乐趣。两首曲结尾均以“其乐无涯”作结,形成复沓咏叹,将归隐之乐渲染到极致。
以上为【中吕 · 普天乐(二首)】的评析。
赏析
这组散曲在艺术上取得了很高的成就,其特点主要体现在:
情感的真挚与坦率:作者毫不掩饰对过去官场生活的厌恶与忏悔,也毫不节制地抒发归隐后的狂喜与自得。这种直抒胸臆、情感浓烈的表达方式,具有强烈的感染力。
典故的化用与融合:两首曲子密集而巧妙地运用了陶渊明、南柯梦、王子猷等多个典故。这些典故并非生硬堆砌,而是完全融入了作者的情感表达之中,成为其思想情感的有机组成部分,既典雅又自然,极大地丰富了曲子的文化内涵。
语言的明快与本色:散曲语言既保留了诗词的凝练(如“翠竹栽,黄茅盖”),又大量吸收口语(如“轮到吾侪”、“你便占尽”、“早子收心波”),形成了文而不文,俗而不俗的“本色”风格,活泼生动,诙谐老辣。
意象的清新与高洁:曲子选取了“花”、“山”、“东篱”、“翠竹”、“白云”、“竹杖芒鞋”等一系列意象,共同构建了一个淡泊、清雅、高洁的隐逸世界,形象地诠释了作者的精神追求和审美趣味。
以上为【中吕 · 普天乐(二首)】的赏析。
辑评
明·朱权《太和正音谱》:“张云庄(张养浩号云庄)之词,如玉树临风。”
近代·任讷《散曲概论》:“张养浩《云庄乐府》,其中多闲适之作,虽亦有感慨,而不甚激烈,最为正轨。……《普天乐》‘折腰惭’等,坦率真挚,最能见其性情。”
现代·隋树森《全元散曲》:“云庄休居自适之小令,……如《普天乐》诸作,写归隐之乐,明白而尽情,质朴而深刻,于元代散曲中,允称上品。”
以上为【中吕 · 普天乐(二首)】的辑评。
拼音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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