卢若腾

字闲之,又字海运,号牧州,晚年自号“留庵”,同安县翔凤里(今属金门县)人,徙居晋江。崇祯十三年(1640 年)进士,任兵部主事。调任宁波巡海道佥事,居官洁己惠民,剔奸弊,抑势豪,擒捕盗贼,百姓安堵。又任凤阳巡抚,甲申变后,与沈佺期、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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富贵之门市人多,贫贱之门雀可罗;达人自觉心如水,贫贱富贵皆尔耳。
鸟雀兮何憎,市人兮何喜!市人朝暮频往来,侧肩掉臂逐飞埃。
翟公若能早择客,安用署门谢客回。
藏舟于壑夜半走,藏珠于腹珠在否?大凡有藏必有亡,幸我身外毫无有。
我本海滨一腐儒,平生志与温饱殊;蹇遭百六害气集,荏苒廿年国恩辜。
未忘报国栖荒岛,毖慎嫌疑不草草;逢人休恨眼无青,览镜自怜发已皓。
盟誓变为交质子,春秋战国风如此;
末世上下相疑猜,更质妻子防逃徙。
此法只可羁庸奴,若遇枭雄术穷矣;
妻可再娶子再育,安能长坐针毡里。
我赠一法君记存,推心置腹人知恩;
众人畜之众人报,几个国士在君门。
骄兵如骄子,虽养不可用。
古之名将善用兵,甘苦皆与士卒共。
假令识甘不识苦,将恩虽厚兵意纵;兵心屡纵不复收,肺肠蛇蝎貌貔貅。
番薯种自番邦来,功均粒食亦奇哉;岛人充飧兼酿酒,奴视山药与芋魁。
根蔓茎叶皆可啖,岁凶直能救天灾;奈何苦岁又苦兵,遍地薯空不留荄。
拗叟性拗好必天,天可必乎恐未然;
若道天终不可必,何以今年异去年。
去年争构连云宅,去年争置膏腴田;
去年二八娉婷女,明珠争买不论钱。
得陇望蜀意未足,营谋最巧祸最先;
良田广宅皆易主,娉婷伴宿阿谁边!
狐死兔悲亦何益,后视今犹今视前;
此翁留得记性在,虽无急性总无偏。
老翁号乞喧,手携幼稚孙;
问渠来何许,哽咽不能言。
久之拭泪诉,世居濒海村;
义师与狂虏,抄掠每更番。
一掠无衣谷,再掠无鸡豚;
甚至焚室宇,岂但毁篱藩。
犹忆十年前,粝饭足饱噍;六、七年以来,但糜亦欢笑。
去年艰粒食,饥赖山薯疗;今年薯也无,冷灶频断烧。
有田不得耕,耕熟复遭剽;若望人解推,譬之瓠无窍。
今日小寒节,雷雨互相奔;雷声如伐鼓,雨水若倾盆。
阴候合严凝,阳气反吹喷;造化节宣理,田家熟讨论:谓今大发泄,入春必膏屯。
惜此麰麦苗,芊芊满平原;秀实未可保,何以足饔飧。
酗狼郑伯有,彊死能为厉;
况于忠义士,魂气孰能制!
吾师建义旗,激烈兼恺悌;
将士争用命,四海望攸系。
乃触同舟忌,狂猘忽反噬;
身首葬鱼腹,举家就歼殪。
当时天地昏,一军皆流涕;
谓宜排九关,疾呼诉上帝。
刚直孔文举,鬼操岂能容;
中怀欲杀之,犹畏众论詾。
韩非韩公子,说秦欲亡韩;
谋策未见用,身先死说难。
李斯师荀卿,燔书发难端;
富贵三十年,三族并诛残。
非死因斯谮,斯死坠高奸;
中怀既不祥,祸伏似锋攒。
智伯有三臣,茁国与庇耳;
豫让何为者,而遇以国士。
当伯贪愎日,缄默坐相视;
人已饮其头,乃始谋反尔。
所为者极难,独愧中行氏;
未闻主臣间,有论报施理。
弹丸海中岛,淳风邹、鲁俦;虽经丧乱馀,弦诵声尚留。
村村延塾师,各有童蒙求。
邻寓豪家子,般乐狎倡优;
挥金市狡童,蜩沸习歌讴。
自有达尊三,交接情方启;
寻常通名刺,称谓存典礼。
等级肃森森,风俗淳济济;
陋矣轻薄子,观天坐井底。
矜其富贵容,几同漫刺祢;
时或谒尊者,傲然相兄弟。
平生多悔事,尤多文字悔;
乐道人之善,笔墨无匿彩。
所期励姱修,臭味芬兰茞;
乃因习俗移,面目幻傀儡。
远者十馀年,近仅三两载;
多少深情者,抵掌笑吾騃。
濑海诸村落,处处闻夜惊;
暴客暗窥袭,出没何纵横!
所恃桨力疾,加以船身轻;
轻疾在舟楫,制造岂难成。
鸠工兼募士,旬日得胜兵;
扑灭赴火蛾,何须刁斗鸣。
惜兹小劳费,坐令贼势勍;
窃恐载北骑,夜渡寂无声。
久矣劳尔力,不能充尔食;
尔意亦良厚,忍饥依我侧。
我贫日以甚,尔饥日以逼;
中夜闻悲鸣,使我心凄恻。
我无媚俗骨,宜与穷饿即;
忍并尔躯命,市我弊帷德。
入门作病人,出门骑病马;
可堪贫如洗,两病都著哑。
我马不能言,主人笔代写;
所病病在饥,消瘦剩两踝。
无复霜雪蹄,迟迟行其野;
感主相怜意,垂鞭不忍打。
莫涎他人田,莫觊他人屋。
涎田为种获,觊屋图栖宿。
人生如寄耳,修短安可卜;
一物将不去,底事空劳碌?
况夺人所宝,内外咸怨讟。
臧、谷均亡羊,达人考名实;世乱重干戈,空复事纸笔。
嗟予及衰惫,孑焉寡俦匹;尔力幸方刚,克家贵择术。
所见邻里人,从军去十七;各各庇阿翁,睚眦人股栗。
去秋把君臂,芝兰欣同趣;
裘葛忽更非,江云隔渭树。
幽人叹索居,形影相谈吐;
况乃婴疾病,杜门惜跬步。
翘望古人来,风波不可渡。
吾从大夫后,徒行畴云可;
贫来出无舆,款段仅未跛。
人马颇相称,出入遵道左;
官军昨南征,括马忽及我。
此非绝尘足,奚堪载骁果;
兼无致远力,五石讵能荷。
奇观十二岂虚哉,衰乱谁珍能赋才;
兴到狂歌频看剑,人来载酒且衔杯。
忧乱愁怀锁未开,偶携胜友上高台。
层层寺向云霄出,片片花从水石来。
身世寄将洞口棹,道心清似雪中梅;
何时便作太平逸,长此茗瓯又酒杯。
怜子经年别,远游良苦辛。
定交多侠客,流恨托波臣。
厌乱人情剧,亡胡天意新。
台湾万里外,此际事纷纭。
物力耕渔裕,兵威战伐勤。
水低多见日,涯远欲无云。
云是何方物,任人说去留;
灵踪波共渺,静意石相犹。
世事棼难定,劳生老未休;
偶来空洞坐,寥廓得真游。
隐隐藏春坞,明明映水霞;
一声声语鸟,万朵朵飞花。
酒茗朝朝馆,笙歌夜夜衙;
谁知愁怨筑,户户又家家。
霜月太凄清,不闻风叶声;
愁多追浅梦,影瘦照寒檠。
青史信疑案,碧翁颠倒情;
驳翻殊未解,啁哳桀鸡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