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孝孺

明浙江宁海人,字希直,一字希古。宋濂弟子,尽得其学。洪武二十五年召至京,除汉中府教授,与诸生讲学不倦。蜀献王闻其贤,聘为世子师,名其屋为“正学”,学者因称正学先生。建文帝即位,召为侍讲学士。修《太祖实录》,为总裁。燕王朱棣起兵入南京,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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虑天下者,常图其所难而忽其所易;备其所可畏而遗其所不疑。
然而祸常发于所忽之中,而乱常起于不足疑之事。
岂其虑之未周欤?盖虑之所能及者,人事之宜然;而出于智力之所不及者,天道也。
天宝之乱唐已亡,中兴幸有汾阳王。
孤军匹马跨河北,手扶红日照万方。
凌烟功臣世争羡,李侯先识英雄面。
士君子立身事主,既名知己,则当竭尽智谋,忠告善道,销患于未形,保治于未然,俾身全而主安。
生为名臣,死为上鬼,垂光百世,照耀简策,斯为美也。
苟遇知己,不能扶危于未乱之先,而乃捐躯殒命于既败之后;钓名沽誉,眩世炫俗,由君子观之,皆所不取也。
天降大命,孔神而明。
巍巍天位,匪德莫承。
赫赫圣皇,天实子之。
天台生困暑,夜卧絺帷中,童子持翣扬于前,适甚,就睡。
久之,童子亦睡,投翣倚床,其音如雷。
生惊寤,以为风雨且至也,抱膝而坐。
越巫自诡善驱鬼物。
人病,立坛场,鸣角振铃,跳掷叫呼,为胡旋舞禳之。
病幸已,馔酒食持其赀去,死则诿以他故,终不自信其术之妄。
浦阳郑君仲辨,其容阗然,其色渥然,其气充然,未尝有疾也。
左手之拇有疹焉,隆起而粟。
君疑之,以示人,人大笑,以为不足患。
白额咆哮振山谷,老羝见之惊且伏。
一朝强弱两不存,此肉皆归野人腹。
腹中惟恐相啖吞,急呼美酒为解纷。
山中一尊酒,慰此离别肠。
清夜步广庭,大星吐寒芒。
向来负奇气,举目空四方。
赤骥困皂枥,垂头避驽骀。
王良振长辔,蹴踏风云开。
古来功名际,何代无奇才。
博陵博士才华盛,汉上畸人道术卑。
欲寄一书无雁过,相期千古只一心。
忆昔高皇定华夏,海内遘屯龙战野。
帷幄谟谋三数公,君家中丞最潇洒。
舳舻十万捣虚来,帆樯蔽空声吼雷。
吴下王蒙艺且文,吴兴赵公之外孙。
黄尘飘荡今白发,典刑远矣风流存。
华亭朱芾称善画,每观蒙画必叹诧。
我昔奉敕辞金阙,西下巴川持使节。
仙槎二月出龙河,万里春风掉晴雪。
吴江茫茫入杳冥,棹歌初过蛾眉亭。
昔年岁莫京国还,舣舟夜宿南屏山。
山风吹云天欲压,夜半大雪埋江关。
清晨倚楼望吴越,六合玉花飘未绝。
宣仁升遐司马死,宋祚当时已中否。
岂知祸乱犹未休,更立端王作天子。
简书四出捷星驰,重见熙丰旧设施。
明月出高树,上悬青天中。
下有万顷之长江,扬波泛彩清若空。
江风吹人色凄凛,此时对月谁能寝?十千斗酒何足论,举杯宜就花前饮。
莫驱屋上乌,乌有返哺诚。
莫烹池中雁,雁行如弟兄。
流观飞走伦,转见天地情。
劝尔一杯酒,君行莫匆匆。
君心虽欲速,道路久乃通。
东可窥大壑,西能越空同。
饮马长城窟,窟中水无多。
秋风动百草,水面亦生波。
长城备外侮,室内起干戈。
人生四海内,同作兄弟看。
一夫向隅泣,满座为无欢。
岂无我衣裳,念尔饥且寒。
鸾凤寡俦匹,玉树少枝柯。
贵人在高位,骨肉苦无多。
轻车驾驷马,妙舞随清歌。
田单拜齐将,即墨乘孤危。
群心效死斗,燕士不敢支。
一朝宠禄盛,惜身思自持。
驱车入东雒,策马上西京。
所遇何表表,莫非公与卿。
旌旄出广路,百步辟人行。
东京多节士,我怀管幼安。
腾身风尘表,宠禄宁肯干。
子鱼不相谅,高位屡超迁。
神龙卧深泽,不若抱瓮滋。
白日掞重阴,不如寸烛辉。
贤豪初未遇,但觉吾道非。
窗开觉山近,院凉知雨足。
淡月透疏棂,流萤度深竹。
心空虑仍澹,神清梦难熟。
池鱼不知海,越鸟不思燕。
蚯蚓霸一穴,神龙轻九天。
小大万相殊,岂惟物性然。
胡貊笑纨绮,吴越贱坚车。
群庸方嚣嚣,固谓智士愚。
刀笔计得失,丝粟较盈亏。
利欲烈炎火,虐焰起从横。
区区一子舆,死以口舌争。
岂不念迂远,安能负平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