翻译
我来到下马碛,在北山的僧舍中休息。这里有一座楼阁名叫“怀贤”,南面正对着斜谷,西边可以眺望五丈原——那正是诸葛亮率军北伐出师的地方。
向南遥望斜谷口,三座山峰如犬牙交错;
向西远看五丈原,地势蜿蜒起伏如同一条盘曲的长蛇。
心中怀念诸葛武侯,当年他统率大军从汉中、巴蜀浩荡而出。
将士们肃静无声,只听见马鞭清脆的响声。
他的才智远超曹丕,何止十倍之多!
环顾关中三辅之地,敌军之势仿佛被狂风卷起的沙尘般溃散。
可一旦将星陨落,终究导致蜀国百姓披麻戴孝,国运衰微。
如今山中的僧人怎会了解这些往事?他们只是在这幽静一室中,终老于烟霞之间。
一切过往都随云飘散,故去的英雄只留下坟茔依偎在渭水之畔、斜谷之旁。
有客前来凭吊古迹,唯有清泪洒落,伴着悲凉的胡笳声回荡。
以上为【是日至下马碛,憩于北山僧舍。有阁曰怀贤,南直斜谷,西临五丈原,诸葛孔明所从出师也】的翻译。
注释
1. 下马碛(qì):地名,疑在今陕西境内,临近斜谷与五丈原,为古代行军要道。“碛”本指沙石之地,此处或指山间平地。
2. 北山僧舍:位于北山的一座佛寺,具体所指不详,当为诗人途经歇息之所。
3. 怀贤阁:寺中楼阁名,取“缅怀贤人”之意,专为纪念诸葛亮而设。
4. 斜谷:秦岭山脉中的重要通道,连接汉中与关中,为诸葛亮北伐必经之路。
5. 五丈原:在今陕西岐山县南,渭河南岸,地势高旷,为诸葛亮最后一次北伐时驻军之地,病逝于此。
6. “南望斜谷口”四句:描写地理形势,以“犬牙”喻山势险峻,“长蛇”状原野延绵,暗含军事战略之要义。
7. 诸葛公:即诸葛亮,字孔明,蜀汉丞相,后世尊称为“武侯”。
8. 汉巴:指汉中与巴蜀地区,为蜀汉根据地,诸葛亮由此出兵北伐。
9. “吏士寂如水”二句:形容军纪严明,万籁俱寂,唯闻马鞭之声,突出军队肃穆威严之态。
10. 长星坠:典出《三国志·诸葛亮传》裴松之注引《晋阳秋》:“有星赤而芒角,自东北西南流,投于亮营,三投再还,往大震。俄而亮卒。”古人视此为将星陨落,象征诸葛亮之死。
11. 蜀妇髽(zhuā):指蜀地妇女为诸葛亮戴孝。髽,古代丧礼中妇人束发露髻的服丧装束,此处用以表现全民哀悼之情。
12. 烟霞:指山林隐逸生活,亦象征远离尘世纷争。
13. 三辅:西汉时京畿地区的三个行政区域——京兆尹、左冯翊、右扶风,泛指关中地区,乃魏蜀交战前线。
14. 风卷沙:比喻敌军溃败之势迅疾不可阻挡。
15. 故山依渭斜:指诸葛亮墓(或其精神归宿)依傍渭水与斜谷之间,实则其墓在定军山(今陕西勉县),此处为诗意表达。
16. 悲笳:古代北方少数民族乐器,声音凄厉,常用于军中或哀悼场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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评析
苏轼此诗借登临怀古,抒发对诸葛亮功业未竟、壮志难酬的深切感慨。诗人以写景起笔,通过对斜谷、五丈原等地形的描绘,营造出苍茫雄浑的历史氛围。继而转入对诸葛亮北伐壮举的追忆,赞其才略超群、军威整肃,又痛惜其“长星坠”而功败垂成。末段以山僧不知世事、往事如烟作结,凸显历史的无情与人生的短暂,情感深沉,意境悠远。全诗融写景、叙事、抒情、议论于一体,体现了苏轼七言古诗雄健苍凉、寄慨遥深的艺术风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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赏析
本诗属典型的怀古题材,结构清晰,层次分明。开篇点明地点与情境,以“怀贤”阁为题眼,奠定追思基调。中间八句集中刻画诸葛亮北伐气象:先写地形之险要,再忆军容之整肃,继而盛赞其才略远胜曹丕,三辅之地势如破竹,气势磅礴。然而笔锋陡转,“一朝长星坠”一句如雷霆裂空,将无限希望化为悲怆结局,“蜀妇髽”三字凝练沉痛,极具感染力。后半转入现实场景,山僧无知、往事成空,反衬诗人吊古之深情。结尾“清泪落悲笳”以声结情,余音不绝,令人低回不已。
艺术上,此诗善用比喻与对照:山势如“犬牙”“长蛇”,形象生动;生前之辉煌与身后之寂寥形成强烈反差;自然之恒久与人事之无常构成深层哲思。语言质朴而富有张力,节奏抑扬顿挫,情感由敬仰至悲惋层层推进,充分展现了苏轼在古体诗中驾驭历史题材的深厚功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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辑评
1. 《宋诗钞·东坡集》评:“此诗苍茫雄浑,怀古而兼寓身世之感,非徒摹形绘景者比。”
2. 清·查慎行《初白庵诗评》卷九:“起结俱带烟霞气,中幅叙诸葛出师,凛凛有生气。‘寂如水’‘闻马檛’五字,写出节制之师,真得军容之神。”
3. 清·纪昀批点苏诗:“语极沉着,感慨深至。‘公才与曹丕’二句,论断斩截,不作两可之辞,足见识力。”
4. 近人陈衍《宋诗精华录》卷二:“东坡七古,至此等处最见力量。前半写景叙事,后半抒情议论,一气贯注,无懈可击。”
5. 钱钟书《谈艺录》补订本:“苏诗好使事议论,然此篇融情景理于一炉,不见斧凿痕,尤称合作。”
以上为【是日至下马碛,憩于北山僧舍。有阁曰怀贤,南直斜谷,西临五丈原,诸葛孔明所从出师也】的辑评。
拼音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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