柯山老人九十馀,乱发不栉瘦如枯。
百穿千结一布裤,得酒一吸辄倒壶。
自言少年不蓄孥,有钱径付酒家垆。
篮舆访客过仙村,千载空馀一局存。
曳杖不妨呼小友,还家便恐见来孙。
林峦巉绝秋风瘦,楼堞参差暮气昏。
道路如绳直,郊园似砥平。
山为翠螺踊,桥作彩虹明。
午酌金丸橘,晨炊玉粒粳。
却忆归舟是去年,上滩浑似上青天。
诸滩知我怀馀怨,急送秋风下水船。
莫怯诸滩水怒号,下滩不似上滩劳。
长年三老无多巧,稳送惊湍只一篙。
地近莲花江渐深,一滩一过快人心。
贪看下水船如箭,失却柯山无处寻。
局上闲争战,人间任是非。
空教采樵客,柯烂不知归。
三年不听早朝鸡,惭愧高林鹎鵊儿。
满眼山林春已去,五更风露月沉西。
厌听田舍驱牛苦,想见天门宝马嘶。
吾居最易足,容膝便有馀。
平生一亩宫,游宦乖所图。
谪官求便安,僦舍柯山隅。
去此定有期,逝将泛扁舟。
千里须聚粮,尚复少迟留。
虽有隶囚籍,聊喜脱遐陬。
先教一雨净江山,便放千林春意还。
何事东风吹客雁,便教无意恋汀湾。
九月江城霜气清,旅人寒事略经营。
隔窗便是山前树,永夜叶声如雨声。
断涧横桥卧古槎,晚鸡鸣处有人家。
山头月出疏钟断,江上风高落雁斜。
萧萧茅屋土山前,翁媪关门去穫田。
朝日满檐鸡犬静,荻篱深处有炊烟。
幽人睡足戴纶巾,策杖开门卯酒醺。
黄叶满山乌鹊嗓,江城秋日少行人。
野水菰蒲秀,荒陂荠麦长。
卑田留积雨,荒寺掩斜阳。
远树连云梦,群山近武昌。
常爱谢公郡,幽期愿相从。
果回青骢臆,共蹑玄仙踪。
灵境若仿佛,烂柯思再逢。
帷中谈笑静风尘,只用先锋一两人。
万里封侯金印大,千场博戏采毬新。
偏裨结束佩刀弓,道上逢迎抹首红。
夜雪不劳元帅入,先禽贼将出洄中。
万山松柏绕旌旗,少保南征暂驻师。
接得羽书知贼破,烂柯山下正围棋。
群凶万队一时平,沧海无波岭瘴清。
帐下共推擒虎将,江南只数义乌兵。
暮云横翠夕阳斜,啼罢歌楼林外鸦。
绿竹弄摇风里影,碧桃开遍雨中花。
三杯淡酒邀明月,一局残棋惊落霞。
香熏斗帐相逢乍。
正宫漏、沈沈夜。
月飞梅影上帘栊,标致风流娇雅。
洞口龙眠紫气多,登临聊和《采芝歌》。
烂柯仙子何年去,鞭石神人此地过。
乌鹊横空秋有影,银河垂地水无波。
阴森十馀里,榕间木棉多。
啼鸟不知处,嘤嘤连伐柯。
斜峰飞欲堕,乱水响难和。
仙人多善奕,王质此中求。
峡东滇黔水,江吞西北流。
花边棋局在,石上斧柯留。
谪向尘寰病未瘥,同班仙侣近如何。
语君弈罢朝天去,为谢狂生罚已多。
采樵偶向洞天行,一局中间世已更。
不看仙人贪采药,模糊何复觅前生。
布袜芒鞋兴未阑,天风吹客上层峦。
仙山七日柯初朽,人世千秋局未残。
塔影半摇苍霭暮,钟声微度白云寒。
曾闻樵者说丹丘,流水桃花事事幽。
风雨忽摧飞舄兴,云霞如妒烂柯游。
千秋且向尘中住,十日谁能洞里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