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深冰亦厚,滉荡铺寒玉。
好在水中鱼,何愁池上鹜。
绿竹覆清渠,尘心日日疏。
使君遗癖在,苦要读文书。
湖里种荷花,湖边种杨柳。
何处渡桥人,问是人间否。
湖南堂宇深,湖北林亭远。
不作过湖桥,两处那相见。
朱门巧夕沸欢声,田舍黄昏静掩扃。
男解牵牛女能织,不须徼福渡河星。
橘蠹如蚕入化机,枝间垂茧似蓑衣。
忽然蜕作多花蝶,翅粉才干便学飞。
采菱辛苦废犁锄,血指流丹鬼质枯。
无力买田聊种水,近来湖面亦收租。
槐叶初匀日气凉,葱葱鼠耳翠成双。
三公只得三株看,闲客清阴满北窗。
千顷芙蕖放棹嬉,花深迷路晚忘归。
家人暗识船行处,时有惊忙小鸭飞。
蜩螗千万沸斜阳,蛙黾无边聒夜长。
不把痴聋相对治,梦魂争得到藜床。
借与门前磐石坐,柳阴亭午正风凉。
下田戽水出江流,高垄翻江逆上沟。
地势不齐人力尽,丁男长在踏车头。
昼出耘田夜绩麻,村庄儿女各当家。
童孙未解供耕织,也傍桑阴学种瓜。
斗野丰年屡,吴台乐事并。
酒垆先叠鼓,灯市蚤投琼。
价喜膏油贱,祥占雨雪晴。
竹舆窈窕入萧森,逗雨梳风冷客襟。
翠锦屠苏三十里,不知脚底白云深。
风劲便轻棹,霜严怯弊裘。
青山蟠巨浸,红树立沧洲。
月黑雁犹去,灯寒人更愁。
问:“孟子‘巧力、圣智’之说,朱子云:‘三子力有余而巧不足’。
何如?”
先生曰:“三子固有力,亦有巧。
巧、力实非两事,巧亦只在用力处,力而不巧,亦是徒力。
问:“‘一日克己复礼,天下归仁’,朱子作效验说,如何?”
先生曰:“圣贤只是为己之学,重功夫不重效验。
仁者以万物为体,不能一体,只己是私未忘。
全得仁体,则天下皆归于吾仁,就是‘八荒皆在我闼’意。
何如?”
先生曰:“远虑不是茫茫荡荡去思虑,只是要存这天理。
天理在人心,亘古亘今,无有终始。
先生曰:“‘惟天下之圣为能聪明睿知’,旧看何等玄妙,今看来原是人人自有的。
耳原是聪,目原是明,心思原是睿知,圣人只是一能之尔,能处正是良知。
众人不能,只是个不致知。
先生曰:“无知无不知,本体原是如此。
譬如日未尝有心照物,而自无物不照。
无照无不照,原是日的本体。
或问“至诚前知”。
先生曰:“诚是实理,只是一个良知。
实理之妙用流行就是神,其萌动处就是几。
一友问功夫不切。
先生曰:“学问功夫,我已曾一句道尽,如何今日转说转远,都不着根?”对曰:“致良知盖闻教矣,然亦须讲明。
”
先生曰:“既知致良知,又何可讲明?良知本是明白,实落用功便是,不肯用功,只在语言上转说转糊涂。
一友问:“欲于静坐时,将好名、好色、好货等根,逐一搜寻,扫除廓清,恐是剜肉做疮否?”
先生正色曰:“这是我医人的方子,真是去得人病根。
更有大本事人,过了十数年,亦还用得着。
你如不用,且放起,不要作坏我的方子!”
是友愧谢。
问“夭寿不二”。
先生曰:“学问功夫,于一切声利、嗜好俱能脱落殆尽,尚有一种生死念头毫发挂带,便于全体有未融释处。
人于生死念头,本从生身命根上带来,故不易去。
又曰:“目无体,以万物之色为体;耳无体,以万物之声为体;鼻无体,以万物之臭为体;口无体,以万物之味为体;心无体,以天地万物感应之是非为体。
蔡希渊问:“文公《大学》新本,先‘格致’而后‘诚意’工夫,似与首章次第相合。
若如先生从旧本之说,即‘诚意’反在‘格致’之前,于此尚未释然。
”
先生曰:“《大学》工夫即是‘明明德’。
黄诚甫问:“先儒以孔子告颜渊为邦之问,是立万世常行之道,如何?”
先生曰:“颜子具体圣人,其于为邦的大本大原都已完备,夫子平日知之已深,到此都不必言,只就制度文为上说。
此等处亦不可忽略,须要是如此方尽善。
又不可因自己本领是当了,便于防范上疏阔,须是‘放郑声,远佞人’。
马子莘问:“‘修道之教’,旧说谓圣人品节吾性之固有,以为法于天下,若礼、乐、刑、政之属。
此意如何?”
先生曰:“道即性即命,本是完完全全,增减不得,不假修饰的,何须要圣人品节?却是不完全的物件!礼、乐、刑、政是治天下之法,固亦可谓之教,但不是子思本旨。
若如先儒之说,下面由教入道的,缘何舍了圣人礼、乐、刑、政之教,别说出一段戒慎恐惧工夫?却是圣人之教为虚设矣。
萧惠问死、生之道。
先生曰:“知昼、夜,即知死、生。
”
问昼、夜之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