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去在家同出家,《楞伽》四卷即生涯。
粗诗怪我心犹壮,细字怜君眼未花。
霜落初惊衾簟冷,酒酣犹喜笑言哗。
自恨寻山计苦迟,年过四十始知非。
小轩迎客如招隐,野鸟窥人自识机。
窗外竹深孤鹤下,阶前菊秀晚蜂飞。
紫气飞空不自谋,谁怜黾勉匣中留。
西山猛兽横行甚,北海长鲸何日收。
星斗不堪供醉舞,蛟龙会看反重湫。
屋上添高一把茅,密泥房壁似僧寮。
从教屋外阴风吼,卧听篱头响玉箫。
吉日初开种稻包,南山雷动雨连宵。
今年不欠秧田水,新涨看看拍小桥。
垂成穑事苦艰难,忌雨嫌风更怯寒。
笺诉天公休掠剩,半偿私债半输官。
谷雨如丝复似尘,煮瓶浮蜡正尝新。
牡丹破萼樱桃熟,未许飞花减却春。
昼出耘田夜绩麻,村庄儿女各当家。
童孙未解供耕织,也傍桑阴学种瓜。
门巷欢呼十里村,腊前风物已知春。
两年池上经行处,万里天边未去人。
客鬓花身俱岁晚,妆光酒色且时新。
山水敦夙好,烟霞痼奇怀。
向闻乳洞胜,出岭更徘徊。
雪林缟万李,东风知我来。
岁复当生次,星临本命辰。
四人同丙午,初度再庚寅。
长狄名犹记,沙随会若新。
白雾漫空白浪深,舟如竹叶信浮沉。
科头晏起吾何敢,自有山川印此心。
竹响风成阵,窗明雪已花。
柴扉吟冻犬,纸瓦啄饥鸦。
宿酒欺寒力,新诗管岁华。
我行倦风湍,辍棹将问津。
空传歌瓠子,感慨独愁人。
孟夏桑叶肥,秾阴夹长津。
问:“人心与物同体,如吾身原是血气流通的,所以谓之同体。
若于人便异体了,禽、兽、草、木益远矣!而何谓之同体?”
先生曰:“你只在感应之机上看。
岂但禽、兽、草、木,虽天地也与我同体的,鬼神也与我同体的。
问:“声、色、货、利,恐良知亦不能无。
”
先生曰:“固然。
但初学用功,却须扫除荡涤,勿使留积,则适然来遇,始不为累,自然顺而应之。
问:“古人论性,各有异同,何者乃为定论?”
先生曰:“性无定体,论亦无定体。
有自本体上说者,有自发用上说者,有自源头上说者,有自流弊处说者。
总而言之,只是一个性,但所见有浅深尔。
先生曰:“学问也要点化,但不如自家解化者,自一了百当,不然,亦点化许多不得。
“良知只是个是非之心,是非只是个好恶。
只好恶,就尽了是非。
只是非,就尽了万事万变。
问“夭寿不二”。
先生曰:“学问功夫,于一切声利、嗜好俱能脱落殆尽,尚有一种生死念头毫发挂带,便于全体有未融释处。
人于生死念头,本从生身命根上带来,故不易去。
又曰:“良知在夜气发的方是本体,以其无物欲之杂也。
学者要使事物纷扰之时,常如夜气一般,就是‘通乎昼夜之道而知’。
先生语陆元静曰:“元静少年亦要解‘五经’,志亦好博。
但圣人教人,只怕人不简易,他说的皆是简易之规。
以今人好博之心观之,却似圣人教人差了。
问:“《易》,朱子主卜筮,程《传》主理,何如?”
先生曰:“卜筮是理,理亦是卜筮。
天下之理孰有大于卜筮者乎?只为后世将卜筮专主在占卦上看了,所以看得卜筮似小艺。
不知今之师友问答,博学、审问、慎思、明辨、笃行之类,皆是卜筮。
门人在座,有动止甚矜持者。
先生曰:“人若矜持太过,终是有弊。
”
曰:“矜得太过,如何有弊?”
曰:“人只有许多精神,若专在容貌上用功,则于中心照管不及者多矣。
先生曰:“圣人亦是‘学知’,众人亦是‘生知’。
”
问曰:“何如?”
曰:“这良知人人皆有,圣人只是保全无些障蔽,兢兢业业,亹亹翼翼,自然不息,便也是学,只是生的分数多,所以谓之‘生知、安行’。
众人自孩提之童,莫不完具此知,只是障蔽多,然本体之知自难泯息,虽问学克治,也只凭他,只是学的分数多,所以谓之‘学知利行’。
先生问:“九川于‘致知’之说体验如何?”
九川曰:“自觉不同。
往时操持常不得个恰好处,此乃是恰好处。
”
先生曰:“可知是体来与听讲不同。
来书云:“养生以清心寡欲为要。
夫清心寡欲,作圣之功毕矣。
然欲寡则心自清,清心非舍弃人事而独居求静之谓也。
来书云:“谓《大学》‘格物’之说,专求本心,犹可牵合。
至于《六经》《四书》所载‘多闻多见’‘前言往行’‘好古敏求’‘博学审问’‘温故知新’‘博学详说’‘好问好察’,是皆明白求于事为之际,资于论说之间者,用功节目固不容紊矣。
”
“格物”之义,前已详悉, “牵合”之疑,想已不俟复解矣。
刘观时问:“‘未发之中’是如何?”
先生曰:“汝但戒慎不睹,恐惧不闻,养得此心纯是天理,便自然见。
”
观时请略示气象。
先生曰:“哑子吃苦瓜,与你说不得。
“栽树的人必须培养树根,修德的人必须修养心性。
欲树之长,必于始生时删其繁枝;欲德之盛,必于始学时去夫外好。
如外好诗文,则精神日渐漏泄在诗文上去;凡百外好皆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