千年诗脉

从《诗经》的婉转起调,到楚辞的瑰丽奇崛;从建安风骨的慷慨悲凉,到盛唐气象的恢弘壮阔;两宋词心的细腻精微,乃至明清诗坛的百家争鸣。云对雨古诗网沿着三千年诗歌长河溯源而行,带您品读百家经典,感悟诗家心路,见证中华文脉如何在一代代诗人的笔墨间流转生辉,铸就不朽的文学丰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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美成深远之致不及欧、秦,唯言情体物,穷极工巧,故不失为一流之作者。
但恨创调之才多,创意之才少耳。
词之《雅》、《郑》,在神不在貌。
永叔、少游虽作艳语,终有品格。
方之美成,便有淑女与倡伎之别。
昭明太子称陶渊明诗“跌宕昭彰,独超众类。
抑扬爽朗,莫之与京”。
王无功称薛收赋“韵趣高奇,词义晦远。
“风雨如晦,鸡鸣不已”,“山峻高以蔽日兮,下幽晦以多雨。
霰雪纷其无垠兮,云霏霏而承宇”,“树树皆秋色,山山尽落晖”,“可堪孤馆闭春寒,杜鹃声里斜阳暮”,气象皆相似。
少游词境最凄婉。
至“可堪孤馆闭春寒,杜鹃声里斜阳暮。
”则变而凄厉矣。
冯梦华《宋六十一家词选·序例》谓:「淮海、小山,古之伤心人也,其淡语皆有味,浅语皆有致。
」余谓此唯淮海足以当之。
小山矜贵有余,但可方驾子野、方回,未足抗衡淮海也。
永叔“人间自是有情痴,此恨不关风与月”,“直须看尽洛城花,始与东风容易别”,于豪放之中有沉著之致,所以尤高。
古今之成大事业、大学问者,必经过三种之境界。
“昨夜西风凋碧树,独上高楼,望尽天涯路”,此第一境也。
“衣带渐宽终不悔,为伊消得人憔悴”,此第二境也。
“我瞻四方,蹙蹙靡所骋。
”诗人之忧生也。
“昨夜西风凋碧树。
《诗 · 蒹葭》一篇最得风人深致。
晏同叔之“昨夜西风凋碧树。
独上高楼,望尽天涯路。
人知和靖《点绛唇》、圣俞《苏幕遮》、永叔《少年游》三阕为咏春草绝调,不知先有正中“细雨湿流光”五字,皆能摄春草之魂者也。
人知和靖《点绛唇》、圣俞《苏幕遮》、永叔《少年游》三阕为咏春草绝调,不知先有正中“细雨湿流光”五字,皆能摄春草之魂者也。
梅圣俞《苏幕遮》词:“落尽梨花春事了。
满地斜阳,翠色和烟老。
” 刘融斋谓少游一生似专学此种。
欧九《浣溪沙》词“绿杨楼外出秋千”,晁补之谓只一“出”字,便后人所不能道。
余谓此本于正中《上行杯》词“柳外秋千出画墙”,但欧语尤工耳。
正中词除《鹊踏枝》、《菩萨蛮》十数阕最煊赫外,如《醉花间》之“高树鹊衔巢,斜月明寒草”,余谓韦苏州之“流萤渡高阁”,孟襄阳之“疏雨滴梧桐”不能过也。
冯正中词虽不失五代风格,而堂庑特大,开北宋一代风气。
与中、后二主词皆在《花间》范围之外,宜《花间集》中不登其只字也。
尼采谓:“一切文学,余爱以血书者。
”后主之词,真所谓以血书者也。
宋道君皇帝《燕山亭》词亦略似之。
词至李后主而眼界始大,感慨遂深,遂变伶工之词而为士大夫之词。
周介存置诸温、韦之下,可谓颠倒黑白矣。
南唐中主词:“菡萏香销翠叶残,西风愁起绿波间。
”大有众芳芜秽,美人迟暮之感。
乃古今独赏其“细雨梦回鸡塞远,小楼吹彻玉笙寒。
“画屏金鹧鸪”,飞卿语也,其词品似之。
“弦上黄莺语”,端己语也,其词品亦似之。
张皋文谓飞卿之词“深美闳约”,余谓此四字唯冯正中足以当之。
刘融斋谓“飞卿精艳绝人”,差近之耳。
太白纯以气象胜。
“西风残照,汉家陵阙”,寥寥八字,遂关千古登临之口。
后世唯范文正之《渔家傲》,夏英公之《喜迁莺》,差足继武,然气象已不逮矣。
严沧浪《诗话》谓:“盛唐诸公唯在兴趣,羚羊挂角,无迹可求。
故其妙处,透澈玲珑,不可凑拍,如空中之音,相中之色,水中之影,镜中之象,言有尽而意无穷。
”余谓北宋以前之词亦复如是。
境界有大小,不以是而分优劣。
“细雨鱼儿出,微风燕子斜。
”何遽不若“落日照大旗,马鸣风萧萧。
「红杏枝头春意闹」,着一「闹」字,而境界全出。
「云破月来花弄影」,着一「弄」字,而境界全出矣。
自然中之物,互相关系,互相限制。
然其写之于文学及美术中也,必遗其关系限制之处。
故写实家亦理想家也。
无我之境,人惟于静中得之。
有我之境,于由动之静时得之。
故一优美,一宏壮也。
有有我之境,有无我之境。
「泪眼问花花不语,乱红飞过秋千去。
」「可堪孤馆闭春寒,杜鹃声里斜阳暮。
有造境,有写境,此“理想”与“写实”二派之所由分。
然二者颇难分别,因大诗人所造之境必合乎自然,所写之境亦必邻于理想故也。
客观之诗人不可不多阅世,阅世愈深则材料愈丰富、愈变化,《水浒传》、《红楼梦》之作者是也。
主观之诗人不必多阅世,阅世愈浅则性情愈真,李后主是也。